第六十章 必以亡秦为己任(1/2)
“暴君曷丧,吾及汝偕亡!刀剑出于吾等之手,莫非今日要坐等强锋加于吾等之身?生而为匠,世世为匠,一生劳苦,饥馁交集,死而填没荒冢,尽成野鬼孤魂,难道是天鄙我等匠人吗?今断我头颈者,戮我兄弟者,坑我骨肉者,非秦也,吾之父君也!诸君果欲坐以待毙乎?”
明宗忧心忡忡站在众人之外,日前坊中已严令进出,近日更是流言不绝,都说秦人打来了,宫中传出王命,为防匠人降秦资敌,欲将城中为匠者悉数坑杀,以绝后患,此讯一出,人心惶惶难安,众人坐卧不宁,好事者更是屡屡煽动群情,以图造乱。
“师弟,你作何想?”相山甫看向身旁愁眉不展的人,启声问道。
明宗摇摇头,“王上非残暴之君……当不至为此。”话虽如此说,可想起惨死坊中,尸骨难寻的父亲和至今被蒙在鼓里的母亲,还有柔弱无依的妻子跟嗷嗷待哺的孩子,他又犹疑彷徨起来,王者若果怜惜隶民,他一家何至于此!他寻仇而来,虽已抱定必死之心,可机缘巧合峰回路转,不但大仇得报,如今还被坊主破格提拔为坊中小令,已是再无求死之心,可上官若果真要取他性命,能逃得过吗?他想了想,还是将目光投向了冷静多智的师兄,“我也没有主意,师兄以为我等该当如何?”
相山甫于坊中奉职多年,历事甚多,心知龌龊如甄悼子者,绝非一人,他虽常怀君子之志,却不吝以最险恶之心来揣测旁人,所谓“害人之心莫可有,防人之心莫可无”,不过全身之道尔。他沉吟一瞬,坦言道,“自那晚公子葳将令长带离造器坊,已有数日,令长久不归,一生,一死,汝自评断。”
明宗依言思之,既而心头骤凛,秦湛虽口口声声以恩人相称,可究竟是谁救了谁,他心里还是清楚的。相处日久,也早知公子葳与其二人情谊深笃,公子不声不响将那人带出造器坊,必有原因。若为求其生,岂非反证坊中匠人必死?若为致其死,挚友尚能加害,如何还会顾惜他们这些卑鄙的匠隶?
相山甫眼见对方似有所悟,心中也深感慰藉,这个师弟虽不善揣摩世情,却也绝非驽钝之人,“君为坊中令,当此危急存亡之时,已是身难由己,且静观其变,勿违众意。”
明宗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周围神色各异的匠友,心生困顿,众人加之以青眼,与其说殷殷期待,不若说虎视眈眈,群意不可逆,进之必死,退之难能。
密叶不见歌鸟,夏末已落香风,碧叶点黄的藤花架下,韩葳靠着挂果的藤木怔怔出神,那晚的事情一直搁在他心中不能释怀,他从来不知道相府竟豢养了那么多厉害的死士,丞相在韩已是权势滔天,收敛这些爪牙却又要用来对付谁呢?他将子房看成最重要的朋友,可在对方眼里,他竟是个一无是处的草木之人,他觉得阿湛最是值得信赖,可到最后,他竟连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也不清楚……
好在,上天把韩贞送回了他的身边,母亲常说,无情最是帝王家,只有韩贞是个傻子,自己将他害得那么惨,那人却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在他孤立无援时不计后果挺身而出,想到安睡宫中尚未苏醒的人,他忙将手中最后一把饵料抛进池塘,起身转回宫去。
甫一进门,韩葳只觉眼前青光一闪,再看竟是一只玉枕不偏不倚迎面飞来,好险不险堪堪侧身闪过,凶器随之便“啪”得一声砸在门帮之上,摔得四分五裂,他正庆幸自己躲得快,免去了破相之灾,房中人已提剑迈出,“再作阻拦,我便当真不客气了!”
他见状,急忙抢上前去扶住对方,“韩贞,你有伤在身,要到哪儿去!”
“滚开,我不姓韩,也不名贞,你认错人了!”韩葳猝不及防被人大力挥开,脚下踉跄两步,眼见便要跌向一地碎玉,却被背后伸出的一只大手稳稳扶了个正着。
韩王安拉开狼狈的幼子,看向这个十三年未在身边的儿子,“更名也好,易姓也罢,难道你还能将一身宗室血脉尽数沥除吗?”
韩贞冷眼望着面前名为“父亲”的男人,讽刺笑道,“宗室血脉,当值几何?莫说区区宗室,即便王上于韩又能做得几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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