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刻舟纪事 > 人言可畏

人言可畏(1/2)

目录

走廊里传来“刺啦”的桌凳移动声,高声说话声等等,纪沫迈着步子沉重而缓慢地上着楼梯,走一步都像是煎熬,她靠着墙壁,抬头看了看阴暗的楼梯,觉得胸口压抑异常,喘不过气来。

步履匆匆的同学们一个个结伴从她身边经过,每个人或紧张或兴奋地谈论着自己这次考试的战绩,没人注意到她,她紧贴着墙壁往上缓慢移动,像是一个濒临在沙漠里面渴死的人,没人给她一杯清冽的甘泉。

“纪沫啊!”

毕国华突然在后面喊了她一声,纪沫霎时脸色苍白,她僵硬地侧过头,毕国华走到她身旁上下把她打量了一遍,她的手心不由自主渗出汗来。

“这次考试考得不太好啊?怎么回事?”

纪沫垂着头不说话,考了那么多次第一,不过一次考砸了,你们就要来责备我吗?

毕国华接着说道:“还要加油啊!”

纪沫抬着头看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手心被指甲掐出几道猩红的月牙,仿佛快要渗出血来。

为什么?!

陆原站在讲台上指挥着值日生打扫教室,桌凳与地面的亲密接触动静大到可以掩盖所有人的说话声,他们大笑,他们低语,像是张着大嘴吃人的怪物。

她低着头匆匆地走进教室,原来的位置只剩一张桌子,只有她一个人的桌子。

虽然早有预兆,却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为什么连和她打声招呼都不愿意?为什么?她感觉自己手在发抖,她难以置信地往嘈杂的教室里看去。

坐在中央的杨琴正和崔萌兴奋地打闹着,丝毫没有任何反应,与她同桌这么久,然后一声不吭地撂下她走了。

她转过头看着那张孤零零被遗弃的桌子,复又抬起头盯着这个教室,范伊依和罗斌在嬉笑打闹,陆原和同桌在交流考试对错……

每个人都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又是那样的不近人情,她听见自己脑子里有根弦绷断的声音。

“嘣!”

止不住的愤怒犹如阴冷的潮水席卷而来,分明在人声鼎沸的教室,却像是在一个永不见光亮的黑屋,那里潮湿阴暗,散发着一阵又一阵腐臭的味道,顺着呼吸吃进肚里,肉眼可见的霉菌在疯狂滋长,蔓延着,侵蚀着,妄图想要把这块土地彻底吞噬。

冷冰冰的雨水顺着屋檐的空隙打下来,“啪嗒啪嗒”像极了所有人的笑声,没完没了,疯狂折磨着她敏感脆弱的神经。

无尽的寒意包裹住她,嘴里甚至眼睛里都泛着血腥味,听不见,看不见,世界一片黑暗。

她看见毕国华走进来诧异的眼神,她听见他明知故问。

“换座位啦?”

陆原说:“同学们想要换个座位,更有利于学习。”

毕国华朝纪沫的方向看去,纪沫直愣愣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神采,毕国华咳嗽了一声,面向大家说:“换了座位就好好上课,考得那么差!”

“那里怎么还缺了一个位置?”

她看见毕国华指着她旁边的空地嫌弃道:“咱们班50个人,是双数啊!怎么还少了一个人呐?缺了一块多难看!”

教室里传来几声笑声,刺耳难听。

陆原说:“老师,你往旁边看一下。”

庞熊安静地趴在桌子上睡觉,毕国华敲了敲他的桌子说:“怎么,这几天不上课还没睡饱?”

庞熊闭着眼睛听见几声震彻书桌的响声,顿时一个激灵以为是他爸来了,条件反射地站起身,身后传来一阵爆笑。

半晌他才看见毕国华眉毛颤抖了几下,意识到之后抓着头发嘿嘿地笑。

“庞熊啊,把桌子移到那里去吧。”

庞熊好奇地往纪沫方向看去,纪沫静静地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甚至根本就没有看向任何人,就算是这种热天气她穿着外套都让人觉得周边散发着一股寒意,庞熊顿时打了个哆嗦,觉得和她坐一起比坐在讲台下还要煎熬,估计下半辈子都别想开口说话了。

他立刻抓了抓睡乱的头发,站直身板,360度大转变露出一副谄笑的表情,搓着手说道:“老师,生物老师让我坐这里,他还说我就只能坐这里,不能换,不然我说话会影响别人学习。”

后面几个女生捂着嘴偷笑,庞熊侧过脸对着她们翻了个白眼,毕国华挑着眉问道:“生物老师说的?”

“对啊对啊,他说让我不要吵,老师,你看,我要是坐过去和他们说话,多影响纪律啊,还影响学习对吧。”

毕国华朝纪沫看去,她仍是一脸平静,这一个与她同桌有关的话题仿佛是一个无关她的事一样。

毕国华摆摆手说道:“那就这样吧。开始上课了,大家把上次月考试卷拿出来。”

毕国华一转身板书答案,庞熊立刻嬉笑地转过身和后面几个女同学讲话,叽叽喳喳,像是秋后蚊子的嗡嗡响,你听得见它在你耳边聒噪,或者可能随时过来叮你一口,然而抓不到打不死。

机械的铃声响起落下,她看见张正居一脸严肃的拿着试卷进来,第一眼就直接无视了她。

她听见他说骄傲自大只会不进则退,不是指桑骂槐吗?不就是在说她吗?多么搞笑啊!

她听见庞一统经过她身边时,脸上的肉颤抖着嘲笑她,这次生物考得不是很好啊?

顾思义抱着课本从门外进来,看着她一怔,片刻后对着她露出一个微笑,她一愣,反应过来眨了一下酸痛的眼皮,才意识到自己眼眶有点湿漉,她低下头擦了擦眼睛,就像是擦去不小心飞入眼中的粉尘一样漫不经心,眼角被揉得又红又辣。

她终于让自己的心千疮百孔,血流干了,泪止住了。

“还以为多厉害呢!原来就是她。”

“长得也不怎么样啊!”

“真没想到居然会看上她!”

“人前那么孤傲,还以为是个多清纯的人呐!”

……

是在说我吗?她害怕了,她听见身后不断有着指指点点,是在说我吗?我为什么不清纯?他们都知道了吗?

不可能,我伪装得这么好!怎么可能?

我要把你虚伪的面具摘下来,她盯着站在走廊那头对她挥手微笑的叶思邈,脑子被这一句警告吓得脸色惨白,我要撕下你虚伪的面具,让大家看看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瞧你多虚伪,你以为不说话秘密就不会被人知道吗?你以为默不作声就可以忘记吗?

不是的,怎么可能,她不会的,思邈不会这么做得,他们都不知道,对,他们都不知道,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没有,我谁也不认识,他们都是陌生人,可是为什么他们都那样看我,用那种鄙视我的眼神看着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凭什么?

她闭着眼睛从跑了回去,像是从吃人的怪物魔爪中逃脱似的,她狠狠地关上了门,“砰!”的一声响彻了空荡的客厅,回音荡荡,她听见女人在说话,虽然听不清楚,但是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她紧紧地锁上了房门,这样好像就能带给她一丝安全与慰藉,她拉开了电灯,打开了台灯,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把所有会发光的东西全部都打开了,瞬间房间亮如白昼,惨白的墙壁映着她的影子,映着窗帘的影子,会动会飞,就像是飘忽不定的幽灵。

她紧紧地抱着膝盖坐在床角,把自己蜷缩成一只刺猬,只有锋芒对着世界,她抓着裤脚,扯过被子,躲在冰冷的被子底下,屏住了呼吸,她不敢说话,不敢动,像是在躲一个残忍的吃人恶魔,只要发出声音就能被他听见,然后被撕碎地血肉模糊。

潮湿的腐臭的气味夹杂在一片浓郁的芳香当中,满院的丁香花开得那样灿烂耀眼,洁白似雪却又妖艳成血。

眼中只剩白雪皑皑,湿冷的粗糙的手掌触碰着肌肤,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抖,没有温度,像个死人。

顺着脸往脖子上去,像是经年的树皮一样僵硬的手背在她脸上抚摸,恶心到想吐,她蜷缩起来,眼睛里倒映着一张苍老的丑陋的脸。

她看见他大笑,一排惨白的牙齿连接着腐烂的牙龈,还在往外渗血,和黑暗里的吸血鬼一样恐怖诡异。

浓郁的芬香掩盖着一层又一层的恶臭,侵入骨髓,四处游走,被毒蛇缠住了全身,动弹不得,她大喊,她逃跑,没命地狂奔,手臂被那缠绕着的枝叶刮出一道道鲜血淋漓的痕迹,她低着头看见自己的脚被划破一道道血迹斑斑的条纹,玻璃碎片刺进皮肉里,她哭喊着,一只僵硬的犹如鹰爪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的脸涨得通红,气流进出困难,求生的本能让她不停地喘气……

“啊!”她从噩梦中惊醒,惊出一身冷汗,迷茫地看向四周,惨亮的灯光下透着几丝冷冰冰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好疼,睁不开来,她跑了出去。

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她四处乱窜,只要有人就好,只要有人就好,怪物就不出现,他们不敢,对,她把衣领拉得极高,遮住了半张脸,路上的人行色匆匆,不时用着奇怪地眼神打量着这个反季节穿搭的姑娘。

她闭着眼睛匆忙慌乱地奔走,这一次她真得无处可去,她跑向了广场,那里人声鼎沸,广场舞大妈们热情洋溢地蹦跶着,一阵风吹过,顺着她没有包裹好的缝隙钻了进去,湿冷的像是被冰块冻了一下,她逃跑了。

她奔跑着,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脚步,才意识到自己跑到了篮球馆,这里静谧的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停在那一片蓊蓊郁郁被藤蔓覆盖的墙面前,苍绿的叶子层层叠叠犹如毒蛇密集的鳞片,她看着从密不透风的叶网中探出头的嫩芽,那样娇弱不堪一击,没有了,那朵花不见了,它死了。

那些阴暗的潮湿的角落是开不出美丽的花的,它们永远也见不了阳光,只配在尘埃里任人践踏,她盯着那枯烂的叶子看了许久,四周静谧,阴影洒落下来,阳光永远也照射不到这里,她发现自己无比平静,那根弦绷断了,尘埃落定,像一潭死水。

她伸出手拔掉了探出头的嫩芽,放在指尖碾压,绿色的汁液把她的指纹染绿了,沿着掌纹渗进了皮肤里,像是某个古老的图腾。

她平静地看着一手狼藉,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她偏执地想着,你为什么要闯进我的世界呢?

你为什么要送我丁香呢?你知道丁香的花语是什么吗?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