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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那么大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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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书合上放回桌子,奇怪地看了眼纪沫什么也没说,若无其事地开始检查其他人的作业。

纪沫也有些意外,张正居什么也没说,检查完之后只是说了少数同学做得不好就完事了,然后开始了他的实验课。

大家兴致勃勃地伸长脖子往讲台上看去,比上理论课要认真一百倍,一个个眼睛都不眨地盯着那堆新奇的化学药品,十分好奇书上那些五彩缤纷的化学现象会不会真的出现。

是不是真的有紫色喷泉,是不是真的无色酚酞遇碱变红……

讲台旁不时传来一阵阵惊呼,化学老师拎着试管晃动,红色的玻璃壁放大了他眼角的皱纹,似乎在笑。

纪沫转头看去他放在讲桌上的公文包,被摆放的整整齐齐一个褶子都没有,就和穿着熨帖的张正居一样。

被玻璃瓶放大好几倍的笑容停留在张正居的脸上,她惊讶地发现原来古板的化学老师是会笑的,原来他也会网开一面的。

真得和我想的不一样。

“纪沫,你怎么还不回家啊?”杨琴收拾书包好奇地问。

“嗯,我马上就走。”

她慢腾腾地收拾着书包,教室里的人走了一大半,她才背起书包往教室门口走去。

陆原路过她身边提醒道:“纪沫,晚上早点回去啊。”

她点点头,陆原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毕国华了,都是那种看似随意实则深意。

“陈舟,帮忙看看这道题目。”

“你算得不完全对,算概率你没有考虑到它们俩交叉的部分……”

是陈舟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慌忙向前跑进了卫生间,装作上厕所的样子。

“诶,对了,范伊依,纪沫呢?”陈舟问。

范伊依戏谑道:“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你先帮我算完这道题我再告诉你。”

陈舟:“……她怎么不在教室啊?”

“不知道,可能先走了吧,刚才还见她出去了。”

陈舟转头看向空荡荡的座位,有些灰心丧气,范伊依抱着书笑道:“你是不是又被抛弃了啊?”

“……什么鬼?”

“看你脸垮成这样,还说没被抛弃啊,我都有点心疼你呢。”

“……”

“其实我有点好奇啊,你为什么非拉着人家和你一起参加比赛啊?”

“你的好奇心太重了。”

“哦,”范伊依打量着陈舟不可言说的脸嗤笑道,“你是不是打算拉着人家和你一起保送啊?”

纪沫准备拧开水龙头的手一顿,保送?

陈舟在和她介绍比赛流程的时候并没有提到保送的问题,所以他一定要我参赛的原因是这个吗?是因为希望和我一起保送吗?外面没有声音,只能听见走廊上的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她撑着洗手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连这张脸都假得像一张纸,空白的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陈舟你先走吧,我想静一静,她对着镜子轻声道。

纪沫转过身准备出去,叶思邈奇怪地盯着站在洗水池面前照镜子的她,纪沫一怔,漠然从叶思邈身边走过去。

丁香花是谁送的呢?

谁也没说,但是答案彼此都知道。

叶思邈握紧拳头,在她经过身边时诘问道:“纪沫,你不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更需要解释的不是你吗?纪沫顿住脚步,冷冰冰地说道:“你不觉得是你需要解释吗?”

我的秘密只有你知道,除了你,这里谁又知道?

为什么陈舟会送丁香花,为什么偏偏是丁香呢?不是你吗?

其实陈舟那晚对她说出那样的话的时候,她就知道纪沫知道了,只是没想到她那样决绝,每次路过的时候都是无视她。

不就是一束花吗?

你不是还和之前一样吗?分明拥有一切却还是装出一副可怜模样。

叶思邈紧紧抓着指尖,想把她那张假面摘下来,为什么大家看到都是你?你凭什么呢?你不过是装出来的。

“我要解释什么?”

纪沫眨了眨眼睛,说道:“既然没有,那我要说什么呢?”

她转身往前走去,叶思邈甩手道:“纪沫,你真的很冷漠。”

冷漠到因为一束花就要和我绝交吗?

纪沫弯起嘴角,低声说道:“我知道。”

其实我早就是知道我是一个自私冷漠的人,可是你也一样。

一束花而已?你明明知道那对我的意义,你懂那种被好朋友□□裸地羞辱的滋味吗?还是借他人之手。

就像是你只是恶作剧地把卫生间的窗户打开,然后害那个洗澡的人被人看了全过程,你懂那种羞耻感吗?你懂那种害怕被全世界知道的恐惧感吗?

事后你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对我说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恶作剧呀,你想要受害人来向你解释为什么偏偏怪物盯上的人是我吗?

没有答案,所以无解。

她走出几步,听见身后水龙头哗哗地流水声,空荡荡的教学楼里长久地回荡着流水声,淹没了所有琐碎的声音。

纪沫加快步伐最后快到跑了起来,她只想快一点,快一点离开那里。

她眼神迷离地站在广场的雕塑面前,冰凉的夜风吹散她耳后的碎发,刮在脸上又疼有痒,双手不由自主地震颤。

那只人型雕塑真逼真,仿佛一个捧书的少女在星空下静穆地阅读。

咚咚咚的声音间断地从远处传来,是她那一晚听到的声音,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

为什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呢?

她曾经以为是死神的脚步声,原来不过是一个怀揣着篮球梦的少年夜深人静独自拍球的声音。

她默然地站在围栏外看着篮球场上大汗淋漓的关棋,她与他并不熟,只知道他总是默不作声低头写作业,因为有个“红脸关公”的绰号才使他在偌大的班级里稍微有些存在感。

他那么矮,和所有印象中篮球队员的身高有着极大的出入,投篮的时候站在篮筐下就像是一只努力摘树上苹果的兔子。

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却做得那么认真。

关棋全然没有注意到篮球场外站着一个人,他专注地一遍遍把球扔进篮筐,一个人在赛场上作战,单枪匹马所向披靡。

光与影地变换之下,纪沫恍然间在某个瞬间觉得他比所有人都高,比地上拉长的影子还高。

高大到那个狭小的篮球场装不下他的梦想。

原来我们都是如此渺小与卑微,就像无垠宇宙中微不足道的尘埃,原来不止我一个人默默躲在阴暗的角落。

为什么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呢?

为什么我以为是错的,却是对的,我以为是对的,却是错的呢?

是我误会了这一切吗?

是我错了吗?

她蹲在地上,脑子里有千万根丝线在拉扯,头痛欲裂,看一切都像是幻影,一切都是幻听,是幻想吗?

她迷迷糊糊地走回家,她的母亲焦急地站在楼下等她,不是说好不要在来接吗?我不是小孩啊。

她清醒地躺在床上,却又像是大梦一场。

手上那条难看突兀的疤痕还在,摩擦的时候似乎能感受到刀刃切破皮肤时的痛感,尖锐的疼痛感。

痛得她脸色惨白,指节森白,是会痛的,她想起来了,割破血管的时候是会痛的,血液顺在手腕流淌,凝成一块又一块的殷红,是很吓人的。

那个时候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害怕呢?分明那么痛啊,痛到她现在看到那条蔓延的伤疤就觉得后背发凉。

吃安眠药不是平静地睡过去的,胃部灼烧的时候比发了40度以上的高烧还要痛苦,脑袋被烧成浆糊不省人事的时候是很痛的,不是毫无痛楚地睡过去,是在烈火中烧时睡去。

死亡原来是那么痛苦,为什么她现在才后知后觉。

好冷啊,全身都好冷啊,躺在闷热的被子里,她的全身都在流着冷汗,我当时在想什么?

那么被针扎一下都觉得疼,那个时候为什么没觉得是那样痛苦?

明明还有那么多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那样轻易地放弃?轻而易举的放手算是努力过吗?

我挣扎了吗?那算挣扎吗?

她不过是在自己的迷宫里来回奔走,撞得头破血流,还以为自己拥抱过全世界。

可是世界这么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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