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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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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后二人便正式入学了,褚珲特意叮嘱家仆,二位少爷入学之事一切从简,万万不可高调。是日上学前,褚珲又两个儿子叫进书房最后嘱咐了一遍,当然主要还是叮嘱褚南星。褚珲有些后悔自己忙于商铺事务,疏忽了对褚南星的教导,以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儿子这一年多来愈发地不像话了,裴与礼是名望极高的先生,能拜入他门下对商贾之家来说着实不易,二者,他学堂里少不得望族子弟,要是晌儿和他们起了摩擦,想想都让人头疼,“…要与人为善,听先生教导。宣儿你要看着点哥哥,为父怕他在学堂惹出乱子,那可没人能像家里人一般惯着他,还有那每日的功课,为父听你们舅舅说了,以后……”褚珲一条条嘱咐着,他面前两个人一个神情认真,一个哈气连天,两相一对比,褚珲突然失了兴致,叹了口气摆摆手,“去吧去吧,时间不早了,回来再说。”

二人坐着为他们特意新定制的灰布矮棚马车一路向书院行去,这马车虽然外边朴实低矮,内里却很考究,临行前刚用用四合香丸薰过,软椅狐裘舒适非常,车帘最上边悬着一排实心的银珠铃铛,上刻着着寓意吉祥的葫芦、蝙蝠之类的纹样。总之,褚当家再想低调,也舍不得委屈自家孩儿,富庶之家的朴素终归只素在了皮毛上。

到了书院,裴与礼将他二人排入了外舍,初来的学生都会先入外舍学习基本礼数、典籍,经大小考试后,成绩优异者可以升入内舍,以此类推,在内舍仍旧拔尖的则继续向上升进上舍,到此一步年纪也差不多了,受夫子认可的学生经他推举可以进一步入国子监或太学府学习,而这些,都是为科举而做的准备,所谓十年寒窗都还算是幸运的,四五十岁才中了进士的大有人在。

初来乍到,饶是褚南星也是十足收敛,乖乖展开书本便跟着同窗大声朗诵起来,褚宣个头小,年纪也是外舍最小的,裴与礼将他安排在最前边的席位,褚宣根本不敢有异议。只是趁着裴与礼离开后频频朝后边张望,总算在一大堆少年郎中找到了哥哥的脸,这才放下心来读书。

二人虽说是同时入学,刚入学时褚珲夫妇看两个孩子每日早出晚归,还经常在饭桌上讨论书院的事情,都是满心欣慰,但几个月后的季考成绩一出,二人都笑不出来了。按照裴与礼的说法,褚宣不日便可进内舍学习,“不愧是少游的子侄!”;而褚南星…“还需多磨练磨练”,裴夫子如是说。

推掉手头事宜特意赶来东林书院的褚珲听完裴与礼一番话,笑容僵硬,让仆从将带来的茶饼呈上来,又千恩万谢了一番便落荒而逃。回府的路上,褚珲百思不得其解,“晌儿这孩子到底像了谁,怎得如此不争气?…嗯…宣儿这孩子又是像了谁,怎得如此争气?”

褚南星自然是学不好的,入学三月有余,每日功课无不是褚宣在帮着打理,换句话说,褚宣不仅要做两份功课,还得竭尽全力盯着哥哥不能让他落下太多,要不是怕父亲母亲失望,他考试也得按着褚南星的水平答卷。甫一入外舍,他就发现外舍教授的东西大多都是吴陵子之前教过的内容,书里的文章也几乎都背过了,除了系统学习了些礼数,并无其他困难的地方,按这个情形,考试一过便能进到内舍,想到这个褚宣特别高兴,甚至微微有些自豪,他习惯性回头寻找哥哥,看到那张百无聊赖的白净脸庞,翘起的嘴角便有些僵硬了。

课间,褚宣破天荒和自己邻近的学生交谈,“宋师兄”,他隐隐记得这个邻座姓宋,“我想请教点事。”

宋知修吓了一跳,身边这位同门师弟入学几个月了还从未和自己说过话,不仅是自己,除了褚南星和几位夫子,他就没见这人和别人说过话。“咳…咳,请、请说。”宋知修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师兄可知,常人在这外舍要待多久才能进内舍?”

宋知修来东林书院快一年了,升学这事情他是清楚的,“据我所知大多是两年的光景,当然也有快的,比如我家兄长,师弟应该听过吧,宋瑜,半年就去了内舍,一年又进了上舍。啊,当然也有特别慢的,就那个…褚南星是你兄长吧?就他边上那个黑衣服的,周坤,已经读了——”他压低声音手朝那方向快速悄悄点了一下,“三年啦!”

褚宣顺着他点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个着黑色锦袍的胖小子把书卷成一个纸筒,边上人同样卷了本书,二人正用俩纸筒斗得不亦乐乎,嗯,边上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家哥哥褚南星。

见此情况,褚宣欲哭无泪甚至觉得鼻子有点酸,他趴回桌上,也不理宋知修在边上不断地言语,“褚师弟,你别担心,师兄来了一年多了,有什么问题就来问我,我定知无不言言不尽。刚来确实很多人都急着升内舍,但是也不谁都跟我哥那么聪慧,师弟…师弟你在听我说话么?师弟,这就睡着了…?”

褚珲从东林书院回来后打定主意要和长子谈一谈,是夜,褚南星磨磨蹭蹭来到褚珲书房门口迟迟不敢敲门,吱呀——门从里面开了,竟然是母亲秦淑眉。褚南星自知大难临头,确是跑不了了,便硬着头皮进了书房。门轻轻关上,书房外走廊拐角突然探出一颗小脑袋,除了褚宣还能是谁。本来褚南星让他在房中等候自己“凯旋而归”,但终究是放心不下,偷偷跟了过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突然房内传出一声妇人尖叫,褚宣立刻听出来是母亲的声音,“晌儿!”秦氏惊叫到,“老爷,这是怎么了,晌儿他…”“快,快请大夫!”是褚珲极度慌张的声音。

褚宣顾不得礼数,破门而入,和正欲出门叫大夫的婢姐儿撞了个满怀,往后一仰跌坐在地上,他撞得有些懵,揉了揉脑袋从同样跌坐的婢姐臂弯缝隙里看到了静静躺在地上的褚南星,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他突然想到半年前褚南星也是这样毫无征兆地晕倒,然后…然后没过一会儿又毫无征兆地醒来。

褚珲这会儿稍微冷静了一些,也想起来半年前的事情,端详长子面色神情似乎与那次晕倒无异便稍稍定下心神。他抱起褚南星和秦淑眉说,“我先将晌儿送回房间。”便大步走出书房,秦氏将褚宣拉起来,牵着他的手一起向褚南星的屋子走去,母子二人皆双手冰凉,掌中是细密冷汗。

褚宣在心里暗暗道:“一定会和上次一般很快苏醒的,一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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