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 章（2/2）

后来玉米糊热好后，刘家浜被廉淑琴叫起来到灶间吃饭。刘家浜真不想吃那猪食一样的玩意，可以他的个性又不会拿吃的东西怄气，便绷着脸干坐着不说一句话。

“我不是跟你说过今天会下雨，你这个人就是不听劝，都几十岁的人了，还那么犟！吃个酒席还饿肚子，真不知道你是哪条路上投胎的鬼，那么的不让人省心！”

廉淑琴盛了一碗玉米糊放到刘家浜的面前如是说。刘家浜连眼皮都没抬：“毛毛细雨的，又是我妈娘家那头侄孙子结婚，能不去么？人就像牛一样，成天把它拴在圈里憋屈着，迟早会疯掉！我就想趁机出去透透气，你不至于的！”

刘家浜后半句话是说给廉淑琴听的。宝华听了立马附和说：“姨夫说的太对了！”

廉淑琴一听很不悦：“哪里对？宝华，来，你说说你跟着瞎起哄，哪门子意思？”

宝华瞥了一眼满脸横肉的廉淑琴，怯懦地说：“我就是觉得姨夫说的好，没什么意思！”

廉淑琴舔了舔嘴上的玉米糊子，说：“大人说话，小孩子最好不要插嘴，没家教！”

宝华一听这话，就将之前的火气给兜回来了，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将手里的碗一扔，怒着：“对啊，我没家教，我从小没有老子教，所以我没家教！我是个有人养没人疼的野种，我就是个日他妈的野种！”

廉淑琴和刘家浜绝没有想到宝华会这样起腻子，桃柳、七梅和英红三人一看这架势，都各自端着碗溜进编席子那屋去了。只有五燕子像个木头桩一样，端着碗杵在一旁看热闹。

刘家浜极力地耐着性子让廉淑琴离开灶屋，可廉淑琴哪是个愿意忍气吞声的主，依旧直逼到宝华的脸上，说：“来，你说说我这个做姨妈的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跟我这样起腻子，你反了天了，我跟你妈妈是一般辈分的，你个没家教的逆子！”

刘家浜将廉淑琴拖到堂屋，回头跟宝华说：“你赶紧到湖边去，去你三个姨弟那边看看，他们这次在湖边估计要待几天，你正好去帮帮忙！”

刘家浜想着还是让宝华出去躲几天比较好，省的两个人在家里相互看着不顺眼怄的慌。真打起来了，一个姨妈一个姨侄子，这样关系的两个人，不是笑话也是个笑话了。

宝华没有将这顿中饭吃完，撂下饭碗转身进小屋换了件旧衣服，将布鞋换下穿上了解放鞋。他知道湖边湿气重阴冷，没有过冬的棉袄，他只好将平时不怎么舍得穿的唯一的一件毛线衣穿上，随手带上门，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刘家的大门。

五燕子看着宝华没搭理她就走了，有点着急，端着饭碗跑到院外，可她看着宝华远去的身影，好半天却也没喊出来。

这一天的时间已过去大半，眼看着天渐渐地黑了。宝华不清楚天黑前能否赶到湖边，刘家湾距离湖边至少有三十多里路。

宝华一个人闷着头往前赶，细雨好似变大了，雨丝里还夹杂着些什么，噗哒噗哒从半空往下掉，打在人的皮肤上生疼。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灰暗的云压在树梢上，压在远处的庄庄上，压在他的脑袋上，他压抑极了。冷风里他裹进了衣服，摸了摸刺疼的像梭刀梭过一样疼的脸，摸到了形状各异的冰粒子，那些冰粒子好似锋利的梭刀一般，割破了他的脸皮，渗出了血。

“下盐粒子了！”

他自言自语着。这一刻他看着路面上不断蹦跳的盐粒子，他想到了几十里外的老娘。家里的破草房今年冬天没人修葺，不知道盐粒子转为雪会不会压垮了那安身立命之处。他在心底不断地祈求着观世音菩萨，求菩萨高抬贵手不要将盐粒子转成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