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2）

刘家浜笑的满脸灿烂。五燕子分明是喜欢他的，相比起自己的父亲，或许他觉得他更让她觉得亲切。她已多久没有想到自己父母了，自从她跟着宝华来到这个刘家湾，她好像就很少会想到自己的家人了。不是她没心没肺，而是她觉得好似逃离了一个疯狗窝。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十分的精明可至少懂得什么叫自在。很多时候她觉得呆在刘家湾要比呆在冯庄舒心，起码不会成天遭到兄弟姐妹们的打骂，不会遭到庄上人的戏谑和嘲笑。对于刘家人的日常态度，这也恰恰说明了为什么她会和宝华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的缘由了。

她将手里的茶缸递给刘家浜后，又说：“姨夫，我去烧点开水，你一会好杀鸡了！”

刘家浜接过茶缸，边喝边应着声：“嗯呢，好！”

刘家浜喜欢看着五燕子的俏皮，他觉得这孩子比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简单直接，他这辈子最喜欢没有多余心眼的人，觉得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不会累。他不是想趁机怪罪廉淑琴的跋扈，显然他是不愿意回忆过往的，日子就得凑合着往前过，三个儿子已然成家，他的人生任务都已完成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抱怨本身就是对人生的厌倦，他觉得自己虽然老了可并不厌倦活着，至少眼下还没有。

刘家浜喝完红糖茶又在牛圈里拾掇了一圈，大约十点钟的光景，他从牛圈里出来。他先到堂屋准备换衣服，又想着已好多天没洗澡了，今儿趁着大家都不在，正好可以烧点热水洗个痛快的热水澡。这一年，他觉得身心疲倦，特别怀念年轻时跟着父亲到集镇上泡澡的日子。可现在，时代不同了，他的三个孩子从来都不愿陪他去泡澡，觉得丢人。

“怎么会是丢人呢？和自己的亲老子一起泡澡怎么算是丢人呢？”有时候他会这样自言自语，每当想要洗澡的时候，他就会想起这一些，内心的那份倦便更加的明显了。反正他弄不懂孩子们的心思，既然孩子们都不愿意陪他，那么他也干脆懒得动了，久而久之也就渐渐丢失了泡澡的习惯了，随着年纪逐年增加竟都懒得去上街了。

刘家浜透过窗户向灶屋里的五燕子喊话，他的意思正好他衣服也脱了，顺便让她将热水端到堂屋来，省的他再穿衣服出去弄水，嫌冷也怪麻烦的。这时候，他是没有多想的，没觉得会有什么不便或忌讳，以前三个儿媳妇也都替她端过洗澡水。

五燕子一听刘家浜想趁机洗澡，便偷笑。她首先想到的是杀鸡烫毛，没想到先把他给‘烫’了。她强忍着笑将热水桶提进堂屋，也没敲门，毛楞地一把推开了房门，立在那盯着傻乐。刘家浜搁楞一下，吓得立马抓衣服遮羞，可脏衣服都扔在地上，一把也没捞着。他羞愧地红着脸，一着急跳上床盖上了被子。以前儿媳妇们帮他弄洗澡水时都是放到房门口的，儿媳妇们带上门出去后，他确认当门心没人了，才打开房间的门将热水提进房间。这一会，他觉得他欠考虑了，他应该想到五燕子和儿媳妇们是不一样的，五燕子缺少了羞耻感。

说完这句话后，五燕子的眼神自然就落在了羞愧难当的刘家浜脸上，驻足盯着瞧了会，转身出去拿洗澡盆。刘家浜颤抖着身子跳起来抓衣服穿，可还没等一只脚插进裤管，五燕子拿着洗澡盆又进来了。慌乱中，刘家浜张着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他赶紧弯下身子用裤子挡着身体。这绝对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绝没有想过会在如此慌乱的情况下，面对五燕子有生理上的反应。

当欲望逐渐退去，他开始重新颤抖起来。这一刻，是羞愧，是害怕，是不知所措。他坐起身子，缩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五燕子。此时五燕子已从迷瞪中醒来，没了先前的迷离，眼神里却透出一种常人无法洞穿的冷静的气息。她缓缓地捡起自己的衣服，不一会儿就穿好了，用一种极其平常的口气说：“水凉了赶紧洗吧，我去灶屋给烫鸡的水加把柴火。”

五燕子出去后，刘家浜才木然地起身。他弄不清接下来会怎样，好在这个丫头很平静，他略略安了心，抬腿跨进了木盆。他两只手举起热水桶，将已降了温的热水缓缓地从脑袋上浇下去，随后一屁股坐在澡盆里，直到水凉透了冻着他了，才想到起身穿衣服。

这一天过得可真快。时间并没有因为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而停留。该面对的，逃避不了，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傍晚四点多，桃柳和七梅结伴回来了。六点不到的样子，廉淑琴也回来了，带着一双红肿的眼，风尘仆仆的。七点钟，英红还没有回来，廉淑琴就有些着急了，问刘家浜英红是什么时候走的？刘家浜不敢抬眼看她，背着身子用平缓的语调说：“早上，是早上走的，你前脚刚走，后脚她们几个就都回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