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2)
新衣服送来后,蒋儒生要求侄子和刘家浜立刻换上新衣服,说五燕子等情绪稍微稳定一些再换也不迟。反正现在蒋家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蒋伟大自然不会违背他的意思,至于刘家浜早已没了反抗的骨气和力气了,不管新式的西装皮鞋穿起来称不称心习不习惯,都要按照吩咐穿好站好叫人好生端详着满意与否。
换上新衣服的当天晚上,蒋儒生让侄子开车拉着他和刘家浜去大华戏院看淮剧,当晚演的正是他最喜欢的《七世姻缘》。本来刘家浜是打算带着五燕子的,可蒋儒生愣是不肯,说带着怕闹事又怕再遇上歹人生事,就叫蒋伟大联系蓝筹来家做私人保镖,让蓝筹、蓝纹和赵妈三个人一起看管着,那么多双眼睛总不至于会再出事的。刘家浜见蒋儒生算是用了心的,便答应独自跟着去了戏院,只是他压根就没心思看戏,后面他一整晚都是睁着眼睛虚楞着打发时间,要不是蒋儒生总提醒他精彩之处要鼓掌,没准他真能睡着了。
坐在戏院里的煎熬还算好过,最难过的其实是蒋伟大离开后,他单独和蒋儒生待在茶馆的包间里,那种煎熬只能让他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想多了怕会操起水壶照着面前低伏的脑袋砸下去,那么他人生的后半程又要被改写了。他舍不得丢下可怜无依的五燕子,尽可能劝自己麻木着。
后面半个月,刘家浜进进出出都只能和蒋儒生一道,他干脆放弃了来去带着五燕子的念头,任由蒋儒生折腾了半个来月后,他终于看到了曙光。月底的最后一天,他看准了日历,一大早就逼着蒋儒生守信送他们回县城,因有言在先蒋儒生实在是不好食言和推脱,便勉强同意了。
刘家浜清楚,只要回到了县城,一切局面都会翻转,到了熟悉的地方他再也无需凡事听从他人的摆布了,他要加紧脚步攒钱,一旦手头稍微宽裕了,他们定会立马搬出去另过。从此以后他要和蒋家人都保持距离,哪怕撕破脸皮也无所畏惧。
回到县城的第二天早上,刘家浜没能耐住性子,着急地前工地去干活。可到了工地才发现根本没活可干,说的直白一点是,人家不再愿意雇佣他了,说他太老了腿脚不灵便。即便他再怎么争辩也无济于事,他可以跑可以跳可以让人看他的腿脚一点儿没毛病,可没人敢违背老板的意思让他开工。后来,他急的想哭,就回来找蒋儒生说道此事。蒋儒生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说一会就给侄子打个电话问问,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回来一周,满打满算七天,蒋儒生始终没再提及开工的事。渐渐地刘家浜算是看透了蒋儒生,他厌恶地想立刻就收拾包裹走人。可他当真要走,又能去往哪里呢?他身无分文有家不敢回,他寄居在别人檐下,就算不想低头可也要吃饭活命啊?最憋屈难过时,他偷偷地跑到后山无人的山头看着山下滚滚而过的河水,想着要是一狠心跳下去,是不是人世间一切好的坏的丑的美的从此再跟他没关系了?可真的不负责任跳下去,就算他不想活了还有个年轻的生命跟着,可怜的五燕子怎么办呢?要是当初他们没有牵扯上关系,她跟着宝华再不济也不至于无家可归啊。
又一周后,刘家浜明显脱相了。原本刚毅冷峻的脸庞,眼窝子深陷,颧骨也高高地耸起了,看着叫人揪心。他每天都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封闭着隔绝着外界。有时候略高兴时他会带着五燕子到山顶看山下的河流,看来来往往的忙碌的船只;不高兴了就甩手一个人出门,谁也不理谁也不睬,谁跟着都要被横眉冷对怒目相向。
这一切,蒋儒生都冷眼旁观,他十分的清楚刘家浜的脾气秉性,他知道他们的关系早已到了冰点再难有回暖的可能,索性就放任自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