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2/2）
刘家浜脑子翁的一声响，要不是面前有柜台扶着，他真能倒下去。他只知道这个社会接纳不了他和五燕子，可没想过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寡妇会如此地憎恨他！最后他用恳求的口吻求她，他这辈子活了这么久从没有求过谁，这一刻为了得到事实的真相，他豁出他的尊严去恳求别人。终于，老寡妇还是没能敌过他可怜的泪水，将她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他，末了也没忘记再嘱托和警告一遍，说：“也别逞强去找人算账了，要是丫头没大碍，就当是买了个教训，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又说：“人家在这住了好几代人都没着火，你刚搬来没多久就把人屋子烧着了，你说到时候老苍要是回来找你兴师问罪，我看你怎么给人家一个交待！”
刘家浜盯着老寡妇看了看，说：“我当时不在家，只有丫头一个人在家，屋子里有火盆子……要是我在家，绝对不会着火的！”
老寡妇说：“哪家冬天没有火盆子？这像话吗？你们这都是玩的什么花样，真是太不像话了，你们这些人啊……”
后面，刘家浜从老寡妇那里得知，当时停在门外的车子是白色的，也知道从车里下来的人只有一个人。他想着五十来岁不高不矮还壮实的男人，平时喜欢穿皮夹克的那只有常文龙符合。他越想越气，正好老寡妇开口赶他走，他便抓着蜡烛包裹恨恨地准备离开了。
走到杂货铺门口，老寡妇忽然又补充着说：“对了，院门是撞开的，看你那可怜样，不告诉你，估计这辈子你都被蒙在鼓里，赶紧走吧……”又说：“得过且过也就算了，别拿鸡蛋碰石头……”
刘家浜心底已经沉寂的怒火又被撩了起来，他早想着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丁氏夫妇的车子是墨绿色的，蒋伟大和蒋儒生经常开的车是黑色的，蒋伟大还有没有其他颜色的车没人清楚。这些人中，只有常文龙时常开的车是白色的。常文龙还有一辆黑色的车一直都放在院子里，几乎很少会开出来。现在看来，只有常文龙是符合他较早前猜想的，在诸多的事实面前他指定否认不了事实。
刘家浜咬着牙出了杂货铺，想着明天先收拾屋子，屋子收拾好了，再去找常文龙算账。他要人不知鬼不觉出现姓常的面前，然后拿着刀子逼问他，让他将隐藏的阴谋说出来，再趁机敲破他的脑袋，割了他的命根子，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再害人。他恨的牙痒，觉得骟了他都难以解恨。
回到小院子，简单地煮了点面疙瘩汤吃完，刘家浜和五燕子就在灶台后边的干草窝里将就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冷的发抖的两人都早早地醒了。一睁眼，刘家浜就起身去烧开水，俩人洗漱完毕又照例吃了一模一样的面疙瘩汤，饭后他便赶紧张罗着收拾屋子了。他让五燕子待在灶台后边不要乱跑，自己忙进忙出忙里忙外地打扫着屋子，随后又到码头边上的废坑里挖了一些石灰，回来拌着稻壳皮子搅和均匀了，将整个屋子来来往往都抹了一遍，忙活了一上午将屋子收拾好后，中午去市场买了米和大白菜回来，吃好中饭后他又忙着做床。他跟对街的老寡妇借木工的工具，他买蜡烛时瞧见他柜台一头摆了好多木工的工具，想着她老头子生前肯定是个木匠。一开始当然是不肯借的，架不住他的再三恳求，借到了工具后，他铆足了劲一下午就做好了一张结实的木头床。做床的材料都是在院子里现找的，院子一侧鸡笼子边上堆放着很多陈旧的木材，想着应该都是苍老头之前在上山砍的，他想着现在他只是借用，反正床还是属于苍老头的，不管哪一天他回来瞧着了，除了道歉，再赔偿他一些损失，如果他真的肯要的话，他肯定是会把钱出来的。
下午床做好后，他趁着天还没黑，拿着镰刀上山去割柔软的枯荣草，捆成捆扛回来后将床铺的软软的暖暖的，然后再铺上从诊所带回来的被褥。可只有一床被褥肯定不行，他又想到了对街的老寡妇。他过去问她有没有旧的不用的被褥，要是有现成的又闲着不用的，他可以花钱买。老寡妇有些厌恶他三番五次的骚扰，最后说是看在丫头可怜的份上，勉强拿出两床旧被褥送给他们。
刘家浜执意要给钱，老寡妇翻着一双怪眼，说：“给钱？你能买得起我的东西么？这被子可是我结婚时我妈亲手弹的棉花做的，几十年光的阴几十年的情结，你能买得起么？”
刘家浜盯着泛黄的被子，说：“买不起，那只能来世再谢您了，这辈子算是没能力再道谢了！”
老寡妇说：“嘴上说声‘谢谢’也就成了，不管是不是发自内心的，起码你说了。要实在是想用物质来衡量，你下辈子也还是谢不了！”
刘家浜点点头，抱着被子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照例停住，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我能做到，说一声就成，万死不辞！”
老寡妇突然提高嗓门说：“我猜你较早前一直都在轻视我，你肯定以为我先生生前是个木匠，而我不过是个杂货店的老寡妇。现在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可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人呢活着有时候不一定非得轰轰烈烈王侯将相，只要本着自己的心意活的有人格、有尊严、有追求、有自由，那就一辈子都没有白活。我生气的倒不是因为你轻视了我们，而是因为你和那个丫头有年龄上的巨大差距，你一手导演了人生悲剧将她牵上了一条不归路，你想想你自己的年纪再想想她的年纪，你如何能保证将来等你死去后，她还能完好无损地活着？你已经老了，你根本负担不了别人人生之路的重责，你一时兴起毁掉了一个人的人生，这才是我气愤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