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2/2）

老唐甩了一把汗水，抬起红扑扑的圆胖脸，说：“你安排吧，我没什么意见，这里可是你曾经的地盘，你比我熟悉！”

舅父说：“是这个话没错，可渡口堂已经叫一把火给烧了，那边兴许只剩下破石头烂瓦了，去那边过夜，一样要遭苍蝇蚊虫，跟这边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土见舅父此时有点犹豫，大概是猜到了他心里边的担忧，想着毕竟渡口堂那边是是非之地，即便已然是残垣断壁了，可空旷的一大片，还是比较容易叫冒着好奇心或者其他目的前来此地的人给发现了。不是说害怕和有恶意有歹意的人作斗争，而是觉得没必要冒险，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为非作歹的事有人也都能做得出。

故，瞧着舅父一脸的犹豫，陈土打了个圆场，说：“其实咱们没必要去那边，都是一样的没床没铺的，在这边将船头擦擦将就一夜，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说呢？”

陈土这话主要是说给老唐听的，老唐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笑呵呵地回应：“好啊，多走一步不让少走一步，这里热一点也不要紧的，边上不是还有水么，可以脱了好好洗洗凉快一下，将船头用水冲洗干净了就可以睡觉了！”

老唐的话音刚落，陈土就两手一拍，说：“瞧吧，还是老爷子畅快！那好了，我现在就将两边的船头洗干净了，一会晾干了就可以躺着了。”陈土说着脱掉脚上已经泡烂了的草鞋，光着被水泡的发白发皱的脚面兴高采烈地跳上了穿，开始用船舱里的舀水瓢舀水冲洗船体。他边忙活边说：“老唐，比不是嫌热吗，现在就可以将衣服脱了跳进河沟里洗个痛快了，反正这里除了咱们谁也看不见你，你就别躲躲藏藏的了！”

老唐本还想背转身找个远一点地方洗澡的，见陈土这样说了，也就不好意思再走远了，他心里明白我们的担忧，干脆地就地脱了个精光，试探着走进了河沟清澈的水里去了。我见老唐洗澡了，就转身问舅父要不要一起洗，舅父刚开始还犹豫了一下，大约是不想当着人的面脱衣服，后来见我光溜的一头扎进了水里，他索性也一骨碌将衣服剥了跳进了水里。

我们在水里翻腾雀跃，只有陈土在汗流浃背地清洗船体。我想，等我们洗完了凉快了上岸了，他应该也会下水洗个痛快的。毕竟这闷不透气的芦苇丛里，可是连一点儿凉风都没有的，窝在这不见人烟的沼泽里过夜，想一想都遭罪。

不过，这一刻也是少有的快乐，从我有记忆以来，真的是少有的快乐。从小到大，舅父从没有陪着我光溜溜地洗过澡。小时候他冷着脸拉着我在寒冬腊月天上山去道观里练武，夏日里他立在岸边逼迫着我下水学游泳，当我可以像一只鸭子一样自由地在水里来回穿梭时，当我和二十里洼村的春鱼等孩子玩的越来越熟悉时，那时候他才渐渐地放松了对我的管教，想一想他似乎一直都是良苦用心的，这样想着这一刻就更感动了。

我们仨洗完了一齐上岸立在岸边顺着身上的水时，陈土刚好将船体清洗干净了，他高兴地让了一句：“终于轮到我洗澡了！”说着连衣服都没脱，浑沦着跳进了河沟里，便在水里扑腾边将衣服在水里剥下来扔到岸上，又说：“很久都没这么畅快了，自从我家船翻了只剩下我们兄弟俩，就一直都没心情下水了，今儿真是高兴呢！”

陈土说着话，在水里搅和了一阵子，也就上岸了。上岸后，他捡起扔上来的衣服，蹲在河沟边用巴抹在衣服上去除汗渍，后随手将漂洗好的衣服晾在了船体中间的棚子上，说：“你们的衣服不要顺便洗一洗么？天这么热，明早指定就干了！”又说：“将你们的衣服都洗了吧？你们要是不想洗，我可以帮你们洗的！”

陈土说着就要来捡我们的衣服，舅父手一扬，笑着说：“算了，我们自己洗吧，你歇会吧！”

陈土见舅父不要他洗，转身就从边上的箱子里掏出了干净的衣服换上，说：“泥巴和皂角一样，都是可以洗衣服的，你们岸上的人一般都是用皂角，我们渔民就都是用泥巴！”他自顾着说话，也不管有没有人搭腔。我们在陈土的提醒下，头一次用泥巴洗了衣服，随后将衣服都晾在船体的棚子上，接着便换好衣服准备喝水吃干粮，再接着随口说说话，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