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汀雪（3）（2/2）

知知在一片温暖中转醒，空洞的眼渐渐聚起亮光，她伸手摸向环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慢慢道：“堂主……”

“知知？你可吓死我们了！”华迩正把火盆放在知知身边，看到她恢复了意识，赶忙再次触碰她的额头。

还好，稍稍有点温度了。

华迩松了一口气。

鹤溯直接扑通一声在地上坐下，吓得他也要丢魂了。

佘弦把手臂放下，可还是握着她的手，想把她仍旧冰冷的手捂暖一点。

短暂的离魂，当事人却毫无察觉。她的意识还停在刚知道秦乙怀与胁娼令无关的时候。

她眼睫颤抖，挂住一滴泪，低了头，看见佘弦握着她的手，泪就掉了下来。

喉间发颤：“二位堂主，是知知犯了大错。知知愿意受罚。”

刚虚惊一场，大家都差点以为知知要就这么去了。此时哪还顾得上什么受不受罚。

“先不论你犯错的事。”

华迩惊魂未定，思绪都是凌乱的。

她站起身，面对窗外平静了一会。待到心跳声缓下来，她才得以重整思路。

“这人如果真是秦乙怀……那么他来清波，难道是为了吴夔和‘瘾’的事？”

一语点醒梦中人。

知知一直不明白，如果秦乙怀为胁娼令而来，为什么不踏入沉鱼坊，反而辗转港口、鸿阳楼。

要是开始就是错误的，秦乙怀与胁娼令无关，他的目的从来只有肃清这些‘瘾’，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包括吴夔的同伙攻击他，他莫名惹上中‘瘾’的人，以及他街上招摇引人动手，全都可以解释。

竟是一个小小的纰漏，把原本清晰的事情变得如此复杂。

知知沉默下来，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懊悔。

华迩这样说，肯定还有后话，知知耐心地等待命令。

果然，华迩继续说：“如果朝廷已经在干预这件事，我们倒可以松一大口气。”

接下来，大概就是让九分半堂撤手这件事，让秦乙怀和吴夔他们斗，九分半坐享其成。

知知心里不无悲哀地想：九分半可以撤出去，她该如何全身而退？先不说与秦乙怀约定的雇佣一事，事到如今，再让知知漠视他进入这样的漩涡，已经不可能。彼时，再次违抗堂内的命令一次吗？

一边是回报不尽的恩，一边是断舍不了的情，她被困在中间，举步维艰。

“既然是为了清波，我们自然不能吝啬。知知，你近期继续跟在秦乙怀身边，帮助他，保护他，适当把我们的事告诉他。”

知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又呆又惊又喜，反复确认这不是她的幻听，迟钝地向华迩验证：“堂主……真的吗？我……可以在他身边？”

华迩从窗边转身，神情柔和又理所当然：“自然是真的。连清波有难我们都不出手，那便有辱九分半堂之名。”

顿了顿，她的面容重归严肃，语气威厉：“还有，你今日过错，九分半不会姑息。待到吴夔一事了结，我们要与你全部算清。”

到时候，不论什么样的罪罚知知都愿意接受，只要秦乙怀能平安回京。

知知心里的感激无法言语，只有再重重地向九分半叩拜。

与抓捕吴夔那晚一样的话，再次从她心里剖出来，呈给她们看：“知知，感谢二位堂主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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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知回客栈的时候，细雪飘在夜色里，白色染亮了夜晚，一切都清晰明了。

她把一切都看开，包括心中的执念与痛苦，悲切与无奈。

继续以‘林姑娘’的身份待在秦乙怀身边，护他周全，为他尽己所能，等尘埃落定，平静地看他回京，然后一辈子怀恋他、遥望他。

这样的余生，是知知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一种。

她徐步走到客栈楼下，面对店内的暖光，却有种近乡情怯的矛盾心理。

堂内的纷乱暂时缓解，可怎么向秦乙怀解释又是一个难题。

他警惕心重，苦肉计美人计对他都是无效。

但凡有所隐瞒，会被他一眼瞧出破绽；可是如果全盘托出，她不知道会不会把一些不该表露的心迹也牵出来。

知知站在雪地里良久，细雪纷纷，不知不觉中落满了她的肩头。

载阳客栈的小二提灯出门，想要看看站在门口不动的古怪‘雪人’到底是谁。

见到知知在雪中冻红的脸，认出了她是今日开了最好的上房的贵客。

小二哎呦哎呦叫唤了两声，赶紧把知知迎进门，取下肩上的白布给她掸雪，又递上热茶暖身子，生怕哪里怠慢了。

知知婉拒小二的殷勤，问道：“他回来了吗？”

知知说的‘他’，自然就是同行的秦乙怀。

八面玲珑的小二立马就猜出来了，献上最谄媚的笑容，热情地回答：“回来了，一早就回来了。在房间里一直等着姑娘你呢。”

他猜出了一半，没猜出另一半，误会了两个人的关系，还一个劲地说：“公子可在乎姑娘了，时不时过来问姑娘回来了没。”

知知道了声谢，没有应他的话，慢慢上楼。

在乎……

秦乙怀这辈子除了会在乎‘知知’，怎么可能还会在乎其他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