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2/2)
五朔节当天,学校统一发车到洛克镇上。
每年都千篇一律,男生们倒是更期待看看女生们的装饰。
我们世界的成年分为三个阶段,即为“三加”,七岁初加,十二岁再加,十八岁三加之后即正式成年。自去年女生十二岁再加典礼上,进行了“结裳”仪式,自此后女生们便穿上了传统女性服饰中最绚烂夺目的少女服饰——叫做“百迭”的裙装,通常是上衣对襟,下为百褶裙的样式,色彩大胆也不禁颜色。
女性一生中能穿百迭的时候也就自十二到十七岁,自此后便是颜色庄重的成女服饰。
鹿铃出现时穿一身白色百迭,裙是银色暗纹织,衣上袭兰色竹叶纹,清新素雅,挽成髻的发间簪绣球花状发饰,落下闪动的银色流苏。
“我这样好看吗?”她不好意思地问我。
我直愣愣地看着她:“美,美不胜收。”
她扬起笑脸。
为了求头签,下了车,一路小跑到香樟树下——依旧是迟了,倒也在意料之中。
“你许的是什么愿?”鹿铃按住我的手,抬头问我。
“许愿不是都不能让人看到的吗?”我说着,想起另一个人许愿时从来都不让我看见,说是被人知道了就会不灵验。
“我们许一样的愿吧。”鹿铃提议道:“年年有今朝,好好不好?”
她笑着,初恋的味道在风中弥散开来,香樟树枝上遍垂的红丝绦下的铃铛随清风鸣动。
“好。”
她凑过来检查我,我问到了一股淡淡栀子的香味。
“可要一起选,愿望一样的话,也会在一起实现的。”
少女声音温婉中带着羞涩,却对这一条不依不饶,直到看到我们俩同时选的祝愿文字在丝带上化成了密宗咒文。
虽然知道这是一种很简单的纳米技术,但每次看到依旧会有一种仪式性的震撼。
“好了,现在看你了。”她娇蛮地提出要求,“必须是最高枝。”
“可……”一般最高的枝条是极细的也不牢固,我们平时的经验是选牢固的中枝。
“必须!”对这个命令她毫不退让。
我笑笑,有些无奈,在我看来这样的坚持根本没必要,现在的信仰和原初已经很不一样了,而且这种祈愿真的只是一种节日气氛,根本没有意义。
然而正如我知道,它是种节日气氛,小姑娘要是喜欢的话,我当然帮她实现,这也是节日的意义。
为了使她快乐。
等我抛上之后她果然很快乐。
“太好了。”鹿铃脸上泛着红光,此时倒觉得这身淡衣寡淡了,少女本艳如春花。
她过来牵过我的手,“走啦,去年没买上白狐面具,今年快过去抢啦。”
我怔怔地想起,似乎在那个五朔节里,塞德里克也是陪小学姐戴上的白狐面具。
我们来到面具摊子前果然还早。
便同样是白狐面具,还有不同的花纹。
“喂,你看我是戴这个红条纹的还是这个笑脸纹的好看?”
“都好看。”
“太敷衍了!”她不满道。
我也很委屈:“区别很大吗?不都一样。”
“直男癌!”
“啊喂,我又怎么了?”
她提裙移步踩了我一脚,我只觉得脚背生疼,却故意做个夸张的表情,惹得她掩口而笑。
“陆真是最讨人厌了。”
我有些难受,那时候还听不懂女生的话,自不明白这句话该翻译成“你最可爱了”来理解,只觉得我为这个女孩做了那么多事,我真那么遭人讨厌吗?
动不动就说我是渣男,我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我到底渣了哪个妹子?
有些生气,但男生如果表露出这样的情绪的话,便会被认为是小家子气。
有时也挺恨,为什么女生就能自由表达情绪,凭什么对男生要那么多刻板要求了?从小开始,我们便被要求“像个男孩子”。
真不公平!
女生都太狡猾了。
想心事的时候,脸上突然被按上了个面具。
“哈哈哈哈,猪头,哈哈哈哈。”鹿铃笑弯了腰。
看着她笑得开怀,心里那些小计较忽然都烟消云散,觉得自己真就是小鸡肚肠了。
我也故意说:“只要你开心就好,那我待会儿就戴这个出去了。”
“诶别!”她显然跟我开玩笑呢,温柔地从我手中换过面具,把猪头还给老板,“是这只啦。”
“白狐?”
她红着脸点头。
我脸色古怪,“额……”
她有些不高兴,“怎么,不是刚才还是都听我的。”
“那个,男生戴这个会不会有些娘。”
“别人家的男友都会一起戴的!”意思是我不陪着就是不称职。
我这才慢了不知道多少拍的反应过来,这是一对的。
果然。
“哦,那就戴着吧。”我故作不经意道。
“这还差不多。”她表示了满意。
男生有时都挺贱的,比如明明在乎对方得要命,却偏偏装作不在乎;女友问今天装扮好不好看时,明明觉得眼前一亮,偏要说不过如此……这就像是为了表明我们并不是如何在乎对方,让女孩子不要太过得意。
到等成年后想起来,真是蠢得很。
喜欢一个人便是告诉她自己对她有多热烈的感情,告诉她自己的感受,愿意和她分享自己的世界。
等买完面具后,我们往回走,此时游人已多,怕人多冲散了,我们用红绳绑住对方,由我牵着她,两人逆人流方向而行。
人群对面,已有许多人戴着面具,有一少年戴着白乌鸦的面具,孑然而行。
“陆,你在看什么呀?”鹿铃问我。
“哦,没什么。”我说,“什么也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