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铃声里响刀声（2/2）

赫连雪没问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只是冷笑两声：“杀我一个武功尽失的废人，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无嗔大师脸上的皱纹略略塌着，这样的人看起来总是有一副慈相，他并没有咄咄逼人：“施主误会了，我们无意杀人。”

无念大师急了，他不知道无嗔师兄还有什么好问的，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赫连雪！他们一路行来，都是为了要把赫连雪葬送在这里！这赫连雪难道还会有什么冤情吗？全江湖都知道这个人杀人如狂，嚣张跋扈！

他们离开少林寺，组织起了“戒罪堂”，不就是为了杀该杀的人，而不是假惺惺地关押他们，然后又在某些威压下不得不放了他们。不就是因为看不惯以往的那种繁琐虚伪的作派，决定以恶惩恶吗？还问什么！难道还要给恶人一个辩解的机会吗？

赫连雪反问：“你想问什么？”

“施主杀过多少人？”

“很多人，需要我一个一个报名姓吗？”

“吕家父子是你所杀吗？”

吕家父子？赫连雪看着仇恨满盈的这几个年轻人，那个心气最躁的少年人，对他的杀意已经让他自己都有些颤抖了，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忍不住讥讽：“吕帮主的剑上就干净了吗？他手上又有多少人命？他杀人如狂的时候，怕是你们都没见过。”“你血口喷口！”吕决不容许有人这么污蔑他的父亲。

赫连雪看着他的眼睛：“他是不是在你面前装作是道貌岸然的模样？可他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时，可没手软呢。”他们一定会说他在放屁吧，谁会相信一个在江湖上享有盛誉的人，也会被杀戮的快感驱使，把剑挥向无辜的人，他们只会知道一些被加工的故事，然后大声地赞着好。

“你放屁！”果然，月刃门的人已怒不可遏，顾不得小师妹的毒，重将赫连雪围了起来，既然赫连雪不肯主动交出解药，那就逼他交出！赫连雪的所作所为，决不能姑息！

无念也早沉不住气了：“赫连雪！没想到你杀了人不认，还出言污辱！”他催促无嗔，“师兄，别和他废话，把他擒回堂内！”

无嗔叹了口气，他闭眼拈了拈佛珠，再睁眼时，已没了老态！立骨烁然，泰山压境的气息，让赫连雪胸口一滞。听说少林有一种降龙心法，会让对手心生畏惧拿不住手里的刀，不是什么人都能练成的。而一旦练成的人，在出手前，就已经赢了。

这是赫连雪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

在江湖上。

失去武功是多么可怕的事。

他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知道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又有谁能救他呢？没有人能救他。这个最安全的地方已经是最危险的地方，这里连逃也不能逃，避也不能避。除了云间和摔死在塔下，他别无选择！

“哈哈哈哈——”塔顶上蓦然，传来一阵狂笑声，傲慢又似桀骜。本来不该停下的众人，却魔怔地般地停住。赫连雪的背后，塔檐之下，一袭桀骜的斗篷，诡异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立在高栏之上，睥睨天下的姿态俯视着他们，眼角冷诮。像是一把横掷过来，霸道至极的刀，硬生生阻断了所有人的前路！

“赫连雪是我要的，凭你们，也敢动？”抛下这句狠话的他，却只看着他的剑，仿佛眼中已经没有了其他人的存在。

无念大师先声怒斥：“赫连雪的同党？那便一起去佛前忏悔吧！”

那人还是专注着他的剑，他的剑是这个时代所不多见的汉式八面剑，刚直傲锋，毫不骄媚，在战场上，能扎透敌人的盔甲，不是本朝纤细的剑制能正面迎锋的！

这把剑，让赫连雪想起了沈淡，如果两把剑对阵，会是谁先输。

然而只听到那人一声冷笑，赫连雪便再也说不出声来，他看着穿透他腹部的剑，鲜血从他的腹中涌出，剧痛和失血，让他支撑不住，他晕倒在地上，视线模糊中那人在垂着头看着他：“赫连雪，你犯我青帮，伤我部众，我青帮又岂会善罢甘休！”

他们还说了什么，赫连雪已经听不见了。

雨声也听不见了。

哦，他忘了，雨早就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