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民（2/2）

都怪他，又怪她。

青檀轻轻拍着步长悠的肩。

叹了口气。

越是搁在心头的人，有时候越不计较，有时候又太计较。不计较无心之失，犯什么样的错都能原谅，大度的可怜；但计较有心之过，一点含糊都不允许，严苛的有些可怕。

或许嫁给裴公子会好一些，他看着像个会照顾人的，但肯定不会像相公子一样把公主捧在手心里疼。裴公子有抱负，男人有抱负是好事，但太有抱负就又会忽略很多，因为人的精力是有限。早出晚归，逢场作戏，估计更会成为家常便饭。公主的日子，也就是那样了。

青檀斟酌良久，道：“公主，我跟平阳君回天阙城时，路途无聊，也没别的事可做，就说话打发时间，基本上把公主的事跟他说了七七八八。他作为局外人，脑子可能比我们想法奇怪，但我觉得不是没有道理。他说，倘若公主真心想摆脱自己的身份，当一个庶民，眼下倒是有个机会。”

步长悠扭过来看她。

青檀道：“郑天子虽然现在只是一个虚名，可诸侯们还都认，否则早就取而代之了。倘若公主愿意，他可以以天子的名义，去跟王上求亲。只要王上答应放人，我就能顶替公主，嫁去天阙城。而公主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哪怕再回琮安，身份也不是公主了，就是庶民。不过他说，天下的女子都是想做公主的，没几个公主是正儿八经想做庶民的。他的法子是不归路，若成了，公主就真的是庶民，将跟富贵彻底划清界限。”

步长悠反应良久。

庶民。她希望做个庶民。

母亲教她针黹女红，当家理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她落难了，不至于被饿死。

她看着青檀：“他说真的？”

青檀笑：“他本来是开玩笑的，不过我觉得可行，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回来时还带了一份求婚国书。连借口都想好了，就说他来鄢国访友，偶然在画馆见了公主的一副画像，思慕不已，多方打听，知道这是正在佛寺清修的文庄公主，所以特地来求亲。”

青檀见她还在发傻，补充道：“不过这事的关键是在王上，倘若王上愿意叫公主自己选，那就有希望，若是

不让，那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步长悠想起裴炎临走时的那句话。

刚才还觉得那话没什么，现在觉得希望还是蛮大的。

步长悠道：“可是你们明天就要成亲了”

青檀道：“倘若公主真下定决心要试一下，明天成完亲，我们先出城，在外头转一圈，然后再扮成使臣进城，向大行署递交国书。倘若王上肯召见，那就有机会，倘若不肯，那就是彻底没希望了。毕竟公主在鄢国有丞相府、武平君府和恒家三个选择，王上不大可能把公主嫁给平阳君。这个法子赌得是王上对公主有没有恻隐之心，肯不肯叫公主自己选。”

步长悠从床上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下去，然后走到外头。

秋高气爽。

她想试一下。

不成也不会更坏了，成了就成了。

不过不着急，她的孝期还未结束。叫青檀先忙婚事，婚事弄完再说这事不迟。

吃过午膳后，两人继续躺床上聊天。

青檀这会终于有时间说说这一路上的见闻，说说天阙城。

刚开始步长悠还听着，后来青檀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就越来越困，然后渐渐的就睡着了。

睡着之后做了一个梦，梦到鄢王叫她进宫，指着她身后的三个人，问她喜欢哪个，他把他哪赐给她做驸马。

步长悠回头去看。

恒渊、裴炎和郑平。

她觉得不对劲，好像少了一个人，却死活想不起少了谁。

鄢王见她选不出来，大声喝着，叫她立刻选，选不出来，他就替她选了。

她知道她要选谁，郑平。

这是她跟青檀约好的。

鄢王怒问哪里有什么郑平？

她回头指给鄢王看，结果发现郑平的位置那跪着的是相城。

鄢王一锤定音，说那就嫁给相城吧。

她一听这个坏了，忙站起来，口不择言的跟鄢王解释，他怎么害死了她母亲，如何十恶不赦，鄢王却充耳不闻……

醒来后，她品咂这个梦。

郑平在关键时刻没影了，是不是在预示这个法子不管用？

其实不用梦来预示什么，这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郑平的法子是不可能成的。

可明知不可能，她也不死心，总想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