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罪（2/2）

他向她走过来。

步长悠直接将门关上了。

不能看。他那张脸长得太好，眼睛也好，她看了一定会不忍心。

倘若一时心软原谅了，以后她还会

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迁怒他。

那件事过不去的。

她不要这样。

她要么爱他，要么就恨他。

他站在门外，将头抵在门上，低声道：“公主，我想看看你，让我看看你，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

她的眼眶立刻就红，倘若此刻说话，声音一定是哽咽的。

这是个见缝就钻的人，不能叫他知道。

她很快平复好了自己，决定跟他说清楚，于是又开了门。

他要上来抱她，她立马伸出手臂挡了一下，他就止在了门槛外。

他怔怔看着她，公主又瘦了。

怎么回事，在离宫头次见她的时候，公主饱满的像朵开在冰天雪地里的蔷薇花，如今却日渐羸弱，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他委屈的看着她：“公主，我之前说的都是气话，自从认识公主之后，我就再没挨过其他女人了。我让钟离清亲我，也是因为太生气了！公主都没画过我，却画了那么多裴炎，还藏他的扇子，叫他去救你。我觉得公主就是得不到他，才退而求次，跟我好的。我一想到公主压根不爱我，也永远不会爱我，我就气得心口疼。我想忘了公主，跟别人过，才没推开她。”顿了顿，更委屈了，“以前公主冷言冷语，对我爱答不理，好几个月不见人影，我也没想过找别的女人啊，怎么我就成了一不高兴，就搂别人亲别人了？公主说话不好这么不讲道理的。”又开始控诉她，“明明是公主不高兴就找别的男人气我，裴炎算什么东西，你让他教你骑马，大晚上的还叫他送你回去。”

步长悠别开眼，不看他，看他话就说不下去，她道：“相城，我知道你对我好，甚至知道你是除了母亲之外，唯一真心对我最好的人。倘若我有法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叫自己失去你，可我实在没法子，我没办法不因母亲的死而恨你。”

他上前一步，脚尖都顶到了门槛上，可也没迈进去，急道：“我是没告诉你自己查了夫人，我是告诉鄢春君太子和夫人是母子，可夫人的意外跟鄢春君没关系。你别听他胡说，他把夫人的意外算在自己头上，是为了把这个罪名过渡给我，好让你我生嫌隙，叫你不嫁给我，叫丞相攀不上太子。你若是因为这个不嫁我，而嫁给了别人，他做梦都要笑醒的。”又补充道，“这事就是王上授意裴翼做的，目的就是借此打压恒家。公主瞧着吧，这两、三年之内，王上一定有大动作，他一定会拿下云中的水军，交给自己人，然后逼太后放权，让太子独当一面。”

步长悠不为所动，只道：“相城，以前你说什么，我都信，但这件事我不信你，倘若你拿的出证据，证明的确是鄢王和武平君府做的，我一定跪下去给你赔罪。”

相城忍住自己的恼火，却还是有些气咻咻：“鄢王授意裴翼做的，谁能查得出来，公主是诚心的吧，不信我，却信他们家。”

步长悠看着他：“至少他们从未骗过我，你骗过，还是同一件事，你叫我怎么信你？”

相城觉得跟她说不清，他上前一步，跨到门槛里，好声好量道：“我瞒了你，无论出于什么考量，的确是我不对，可我又很庆幸，夫人真的不是因为我的隐瞒才出的事，倘若真那样，我也没脸来找公主。可公主不信我，我也理解。只是这件事的确不好查，因为不是光明正大的事，王上也不会白纸黑字的给裴家指示，他们靠得是君臣的心照不宣，所以公主得给我时间吧。只是公主的孝期马上就过去了，婚事估计也很快就会被提起，公主能不能给我个准话，叫我不要瞎担心，咱们先成亲，哪怕什么时候查出来什么时候洞房呢都成。就是别把裴炎扯进来，行不行？”

步长悠仍旧不为所动：“相城，去找证据证明你

说的话，其他话我不想听，我也不会说。”

不呀，她想听，想听他絮絮叨叨天南海北的侃，想听他说一些奇奇怪怪的传闻，他的人生阅历那么丰富，对比着她如此苍白。她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爱说话，因为没什么可说的，说来说去都是过日子的小事，那些事谁没有啊。

其实才发现她都已经习惯他了。

说着就关门，他却伸手撑了住门，使得她没关上。

他看着她，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公主，成亲后，我一定会想办法让自己外放出去，离琮安远远的，倘若公主真的恨我，也先跟我成亲，咱们先离开这里。离开之后，公主想去云游也好，想怎么样都好，我不会拦着。但不要嫁给裴炎，否则公主会被困在都中一辈子，能去的最远地方也不过是到郊外烧个香拜个佛。公主在离宫待了十六年，还不够么？若真嫁给了他，就不是十六年了，是很多个十六年。倘若公主像长公主一样，喜欢这样的日子，那当我没说，可如果不喜欢，那就不要试，因为这事不能后悔。”

步长悠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多余的话了，只是看了看她，转身走了。

此后没有再来，只是偶尔能听到东邻的琴声。

三天后，青檀和郑平又回到了都中。

他们在城内找了家客栈下榻，之后来洋槐街找步长悠。

他们来那一日，正好是步长悠脱下孝服那一日。

流云将她所有的孝服都烧掉了。

步长悠看着火苗一下一下的蹿起来，觉得像做梦一样。

一百天就这么没了。

好像一直盼着它结束，又好像一直害怕它结束。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未来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