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新娘(二十五)(2/2)
不论年龄、性别、种类,尸体和死魂吃起来千篇一律,味如嚼蜡。白泽叼住云中君的衣服,上而下地高高抛起,张嘴时特地挑衅地斜了眼云湘,不对,云湘呢?它心底掠过丝丝不安,眼见快尝到补品的滋味,一帘冷光冷不丁束缚住它。
那种力量若水般温和而强大,放到平时,绝对是最可靠的保护,放到现在,无疑是最可憎的障碍。云湘逆其道而行,对白泽使用了护身符,说是保护,毋宁说是封锁,白泽刹那间被隔绝开来。
几秒钟的延误,云中君已被抛离了茶楼的范围,上升速度慢慢放缓,最终抵不过地心引力,摔向山石奇兀耸峭的崖底。
剧痛迟到,重度的颠簸唤醒了云中君。他掀开眼帘,看到有只血淋淋的手绞住他的手腕。
那纤细的手臂支撑者主人的体重,艰辛地爬到他身边,为了寻找受力点,不怜惜地往下沉,突兀不平的地面遍布碎石,它们谈不上锐利,却还是割开深可见骨的创口,这究竟有多痛只有云湘知道,但他似乎挑断了痛觉神经,面不改色地一点一点拉回云中君。
忽明忽暗的雷光中,遮天映日的影子笼罩着君弈他们。白泽低喘着,它愠怒地看着云中君和云湘,抬起前蹄,践踏着云湘的手臂,轻而重地加重力度。君弈心中闪过可怕的猜想,思绪乱成一团,他不断告诫自己,别放手,就算死掉,也别放手。
白泽咧嘴冷笑,徒费力气!
咔嚓。
粉碎的骨头再无法使上劲,白泽恶趣味地及时缩手,它得叫云湘看看云中君怎样堕入幽冥。
君弈脑子一片空白,他用尽全身的,也是最后的力气,奋不顾身扑过去,白泽根本没反应过来阻止。
云中君恍然看到白泽垂直冲向他。几百年前,几百年后,他的陨落好像冥冥中注定了,情不情愿,甘不甘心,仍得妥协于命运的操纵。然而猝不及防地,少年冰冷的怀抱突然圈住了他。不对,原本的故事里不会有人救他,也不会有人为他而死,那这算是?
说时迟那时快,暴怒的吼叫突然在白泽耳畔炸开,它循声仰首,反而被死死咬住喉咙,鲜血登时如雨水淋下。穷奇没留给他喘息的机会,借势大幅度扭身,伤痕累累的腰肢激发空前未有的力量,白泽像一枚铁弹打入远方的云家祠,百年历史的古建筑眨眼毁坏了三分之二。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满嘴白毛的穷奇接住伤重的云中君和云湘,振动羽翼飞向绵延不绝的山峦。
穷奇驮着他们飞越鳞次栉比的建筑,由于翼骨碎裂,飞羽折损,它坚持没多久便从高处跌落,一个猛子扎入水里,激荡起无数水花,且把附近的水都染红了。
没记错的话,这里是云子龙和云小唯说过的瀑布。这地方黑幽幽的,饥肠辘辘的乌鸦盘旋飞舞,它们耐心地等着抢掠濒死者的尸体。
彻骨的凉水让君弈强打起精神,背负着性命的他,还没权力死亡。
他扒拉住水边的枯枝杂草,将云中君和恢复人形的云雅拽到岸边。视野里黑影蔓延,他好不容易摸索过去,轻拍他们模糊的脸颊,“醒醒!”回应他的倒是地震般的摇撼,用不着细想便知道,此时白泽在发疯似地寻找他们的踪影,而且不幸地,它正朝这边过来。
云中君闷声咳嗽,他极力扬手勾动指尖,蓦然间,天空中飘下了细雨,白雾宛如游龙自山林间穿梭,天幕一样将瀑布的景色遮蔽。白泽的步伐倏忽顿住,踌躇数秒奔向相反的方向。衹不过,做完这些云中君残存的力量便消耗殆尽,他的身形越发透明,有斑驳的萤火漫溢升腾,没飞多远便如泡沫破裂消散。
君弈握住他的手,妄图阻止他毁灭的命运。
哑巴抱着破烂的猫玩偶,另只手探过去,也握住君弈他们。白泽伤及的残破心脏艰难地跃动,黑血很快填满了皮肉翻卷的血窟窿,然后流淌到别处。道别的时间到了,它想起和他们初见时,也是相似的雨天。
君弈额心抵住他们的手,心如死灰地合起眼,眼泪无法抑制的淌落。
如果他仅是规则之内的“云湘”,那就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他们步向死亡,但如果,如果他是规则之外的“君弈”呢?
万籁俱寂。
世界倏忽响起齿轮崩裂的机械音,雌雄莫辩的声音疯狂叫嚷着OOC警告。
纷飞的雨花,摆尾的游鱼,振翅的飞鸟,一切法统统停罢,而云中君阻隔的空间内,凭空衍生不可计数的星芒,若汤汤云汉裁下的一幅光景。如果定睛观瞧,不难察觉星光的本相是剔透的文字,这些光文仿佛自有生命,干涉并破坏着世界的法则和物象。
操控者执念的驱使下,它们有意识地依附着云中君和云雅,修补药石无灵的伤势。等微光燃尽,濒死的二人有如时光回溯,彻底摆脱性命之忧。
不久,云中君和云雅霍然睁眼。顾不上弄清楚异常,他们下意识接住向后倒去的少年。
云中君谙熟云湘衰竭的缘故,这是诅咒反噬的具体表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