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2/2）
最后我骗了布鲁诺，我并没有删去他母亲对他的记忆，这是出于我的私心，我不想她忘记她拥有过布鲁诺这样优秀的儿子。
“你还有什么想要达成的愿望吗？”我问
其实我只是觉得他虽然是在笑着，但是总归会有些伤感的吧，也许达成他的其他愿望能够让他开心一些
“其他愿望……我也想去你曾经和我说过的家乡，那个遥远的东方国度看一看，可以吗？”
说这句话时他正注视着我的眼。
我活着的十六年中见过无数的海，无论是阴沉逼人的天空下忧郁的海，还是群岛外滩热情的海，亦或是神秘而诡谲的深海，没有哪一抹蓝能够如同他眼中的海蓝一样，引人深陷。
我本以为他会想去那不勒斯海边的那个渔村，那里才是他平安生活了十二年的故乡
“当然可以，我还想带你回家看看。”我说
虽然我的父母也看不到他，不过也许我能模仿当初他的动作，将他当初做给我的菜肴通通也给他也做一遍。
“好啊。”说着，他自然地牵过了我的手，实在是太自然了，自然到我挑不出任何不对，自然到不喜欢与人肢体接触的我竟然一点也不反感
“我们回家吧。”
我们先回到了阿帕基与纳兰迦那里，他们的视线扫过了我与布鲁诺交握的手，却并没有说什么。
我们与他们说了布鲁诺未来的打算，并问他们之后打算去哪里时，纳兰迦因为好奇布鲁诺曾经做过的那些美味的源头，也想随我们去看看。而阿帕基说既然布鲁诺和纳兰迦都去了，那么他也去看看好了。
行吧，最后又拐来了三个幽灵。
我带着他们瞬移到了老地方，这次我记得了提前将中文传输给他们，避免了如同暗杀组一样语言不通的窘况。果然面对的又是被一票幽灵包围着问东问西
“这几位也是楠子的新朋友吗？”幽灵们问
“不止是朋友的。”
我将布鲁诺拉到了我的身前
“这位是我的大恩人，他救了我的命。”所以你们应该明白要怎么对待他了吧
“我身后的这两位，是我和他共同的朋友。”我继续对幽灵们说
“我救了你的命？”布鲁诺回头诧异的问我
...仔细想想这一周我好像还真的忘记告诉他关于他救活了我这件事
他不会以为我从十年前开始就是幽灵了吧？
将被幽灵们团团包围着的布鲁诺拉了出来，我觉得我此时应该好好和他解释一下他‘救活’我这件事了
不过一旦和他解释的话，就肯定要说出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在欺骗他的事实
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十岁时就死去的小女孩，我只是一名一直都在利用着他的超能力者，我利用了他使我复活，而代价是他的死亡...
但是这次我不想再欺骗他了，我从最初的绯红之王镇魂曲开始，讲述了我十年的背后灵的故事
“其实就算乔鲁诺没有拿到那把箭，我也不会死去。是因为你，布鲁诺”，我终于将这个故事讲到了最后。
“因为你，我成为了‘人’，所以我不会因失去了超能力而死。”
“不，不是的，楠子”布鲁诺摇头，“你一直都是人类，只是你自己不这么觉得而已。”
他这句话的竟然和世界意识当初说的一样
可是在我的心里，依旧只承认我的‘人心’是他给予的，但是在此时，辩驳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
“是你救活了我，布鲁诺，但是我却不能挽救你的死亡...对不起。”
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我恍然惊觉我这些年来所有道歉的话，竟然都是说与布鲁诺的。
我很少与人道歉，因为我能挽回我做出的任何错事。但是当我欠下他的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的事物时，我能够做的，却也只剩下了这样苍白无力的一声‘对不起’
我握紧了拳，有些不敢看向面前的这个人，接着说了下去
“而我也从十年前就开始欺骗了你...对不起。”
这是我第二件应该向他道歉的事情，我利用了他的善心。
“你不需要道歉的，楠子。”，他宽大的双手包裹住了我紧握的拳，
“我所做出的所有决定都出于我自己的意愿，我只是走向了我应该走向的命运。其实应该是我感谢你，在这十年支撑着我活着，支撑着我面对命运，支撑着我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这个人怎么这样啊！这怎么说都应该是欺骗了他的我有错才对吧！
可是为什么偏偏就是面前这个人，我无法救回来呢
从出生起我便因拥有着超能力，能够轻而易举的办到常人无法办到的事而失去了作为人类的快乐，而后又因日渐增长的超能力，逐渐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喜怒哀乐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办到任何我想做的事，其实这样活着也挺没意思的
可是现在复活了之后的我却发现，我其实也弱的可以，我连一个想救的人都救不到
当我拥有了人类的心之后，体会到的第一种情绪竟然是…悲伤
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个人啊！
突然间有一只手覆上了我的双眼
“万能的，还要去拯救世界的超能力者小姐，不会因这样的小事而流泪，对吗？”
“...这并不是什么小事。”
这是万能的超能力者唯一办不到的事
“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很好，我没有痛苦也没有遗憾，现在还能以这种姿态‘活着’，顺便还救活了你，怎么说都是我赚到了，或者说是赚翻了。”
“...”
“所以当我移开这只手时，你能够笑着恭喜我吗？”
让我去笑这实在有一些为难人
“我...笑不出来”，同时也因他的话而哭不出来。
但是我眼眶中的液体还是在接触到他皮肤的那一刻晕染而开，浸湿了他的手掌。
良久之后我的双眼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布鲁诺摸着他的下巴端详了一下我的脸，说道，“现在你的表情还算挺正常的，那我们先回去？”
我正常应该是什么表情？面无表情吗
“我们回去吧。”我说，看起来布鲁诺并不想再就谁死谁活这件事继续讨论下去了
“那么走吧。”
我看到他说完这四个字便向着月光走向了前方，留给我的是他顺着光投下的，并没有影子的背影
这次他没有牵过我的手，不过我觉得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