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褰裳（2/2）
云矜言只得束手站在原地，低声道：“我没有责难你的意思，也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他顿住了。
白容止斜着眼看他，心道你讲啊你讲啊，讲出朵花儿来老子也不想消气！他心里莫名愤然，耳朵却机灵地竖起，默默等着下文。
可云矜言说到此处便沉默了，他耳朵竖得再高，也只听见庭叶草木沙沙作响，每响一声，他就多一份兴味索然。在他耐心消耗殆尽，冷哼一声，将欲拂袖而去时，云矜言却唤了一声：“白默……”
白容止顿住脚，头也不回，“有屁就放！”
云矜言望着他将欲溶入夜色中的背影，轻声道：“我只是……不想再让你受伤。”
不想再让他独自承担痛苦，不想再让他一人在世上漂浮，白启南死了，白夫人也死了，花战夏不知所踪，所有曾围在他身边的人都接二连三地消失，能护着他的，只有他一人了。
白容止脑中轰然一响，一片空白。
“你不在，我会害怕。”云矜言如是说。
你受伤，我更会心疼。
白容止默默立了半晌，突然捂住耳朵，转身瞪着云矜言，幽幽道：“你和什么人学的话，恶心死我了。我要是个姑娘，是不是得哭着喊着要嫁给你了。”
云矜言垂下眸，把头别到一边去，“胡扯。”
他如此说，嘴角却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片刻后他转过来，一脸肃然地朝白容止伸出手，沉声道：“过来！”
白容止哼了一声，颠颠地去了。暗处，年捂着脸，简直欲哭无泪——得，还是老样子，两句话就能给哄回去。他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头儿？
云矜言小心拉过白容止的手，将手掌慢慢摊开，皱着眉看那殷红的布条，“为何会流那么多，而且还止不住？”
“我天生的。”白容止胡扯道。
云矜言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以前你腿被刺穿了还能上窜下跳。”
“所以嘛，年轻就是好，年轻就是妙，年轻的身体呱呱叫。”白容止继续扯皮。
“七年前开始逐渐成这样的？”云矜言无视他的胡言乱语。
“嗯……啊……应该吧应该吧……是呐是呐。”白容止眼神飘忽。不对啊，他们俩才刚吵完架和好吧？怎么他气势又给云矜言压住了？
白容止“啧啧啧”了好几声，郁闷地说不出话来，余光瞥到廊下空空荡荡，忽觉有什么不对。
他好像把秦杕和溓霁给忘了！
白容止一拍脑袋，一跃上廊，只见原本缚着二人的地方只剩血迹。
“怎么？”云矜言问道。
“刚才光顾着耍帅，好像不小心把捆鬼魂用的四根弦也解掉了。”白容止严肃道。
果然以后还是不能逞能，该出手时就暗搓搓地把云矜言推上去，他在一边嗑瓜子。
白容止抬头，环视一周，高声对道：“看戏的给老娘滚出来！”
云矜言听见他自称，眉峰一动。
“……老子。”
年知道白容止在喊他，无奈地道：“看头顶啦！”声音是从梁上传来的，年正抱着一筐山楂，翘着腿躺在梁上。
白容止见状道：“你哪儿来的果子吃？”
年翻着白眼，伸手一指，“隔壁家做糖葫芦的，我顺手摸了几个走。”他颇为嫌弃地扔掉一枚烂果子，坦言道：“没燕京的好吃。”仿佛过了千年，这果子也被时间磨没了味道。
“瞧把大爷您给委屈的。”白容止挑着眉，道，“看见那两个上哪去了吗？”
“啧啧啧，那儿，听说人鬼情未了，故地重游去了。”年指了个方向。
“你缺心眼啊，为什么不拦？”白容止把地上那枚烂果子拎起来往他头上砸。
年拎着枚果子把那枚“暗器”砸落，无辜地摊手道：“你没让我拦啊！”
“我也没让你偷别人家果子吃。”白容止望着年指出的方向，认出那是已被烧掉的花街的方向。
“故地重游啊，真有闲情。”白容止笑着看向云矜言。
云矜言低头从乾坤袖中掏出一只玉色的瓷瓶，道：“莲花台。”他从瓶中倒出一粒丹红如点漆的药丸，吩咐白容止道：“吃了。”
“凤凰泪？”白容止把那药丸捏在手中，打量了一番，眼角直抽，“你拿这种全天下都没有几瓶的神药给我止血？太暴殄天物了吧？云古澜知道吗？”
“他知道我拿麒麟血给你活血化瘀。”云矜言淡淡道，“舍不得，就乖一点，不要受伤。”
“云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家子儿！”白容止张口，将药丸整个吞下，不一会儿，一股暖流便从腹内传向身体每个末梢。
凤凰泪疗内，麒麟血疗外，云矜言是打算直接从根本内里入手，将他的身子一点点调理回来。白容止屈了屈手指，想着他这到底算内伤还是外伤，出血是外伤所致，而血流不止是更深层的原因，云矜言倒是眼光毒，一下便看到了这一点。
只是白容止总觉得，云矜言回头会让他拿麒麟血洗手。
败家！太败家了！这两种玩意儿全天下才几瓶啊？
白容止觉得回头得和云矜言好好合计这事儿。他转过头想和云矜言说什么，突然远处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映着好不容易暗下来的夜空，脚下一阵猛烈的震动，紧急着又是一连串爆炸。
“哇哦！”年的双目陡然放出光来，大呼小叫道，“它炸了它真的炸了！”
白容止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那兴奋得近乎手舞足蹈的年，对云矜言道：“出事了，快走！”
爆炸的方向正是莲花台所在方向而秦杕和溓霁如果不出意外，正是在那里一算前尘。
云矜言也不拖延，拦腰带过白容止，乘剑就往焰光冲天处去。年落在后面大呼小叫，“你们别给我把火浇没了啊！喂！”
那两人眨眼就没了影儿，丝毫不分给年半点目光。年抱着臂站在廊下，一边欣赏火光一边担忧地想：可千万别被小白脸拐走了啊！毕竟阿喑那么好骗。
他又塞了一口山楂，脸突然青了，“呸”一口全吐了出来，差点把他一口牙酸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