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结果(2/2)
“我不信。”白容止摇了摇头,“但我乐得成全一位丈夫兼任一位父亲的自欺欺人。秦先生说,秦杕和他吵得再凶,走得再远,最后也一定会回家。”
孟子栀一笑,“挺好。”
白容止看向水道尽头,一只货船靠岸,在一箱箱地卸货,然后一箱箱地迎进铺里去,掌柜的搓着手,满脸堆笑。
“那茶怕是有了明前龙井。老板只有收到好茶才那么高兴。明前难采,外头店里卖的明前,多半是假的,他们家的货是最可靠。”孟子栀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盯得那么死?我送你一箱?”
“我不喜欢喝茶。”白容止一敲酒坛,“我喜欢酒。”
“可你都没喝几口,嫌弃啊?”孟子栀笑道。
白容止矜持地捧着酒坛,道:“娘子管得严。”
立在船尾的云矜言专注地望着岸上花树,恍若未闻。
“当初买走小溓霁的人,现在如何?”白容止问道。
“死了。”孟子栀看一眼云矜言,“被你这位好兄弟搞死的。”
白容止长长地“哦”了一声,看着云矜言道:“清楼的老板啊?”清楼的事,云矜言大略地和他说过,“你跟踪我们还是跟踪老板顺带捎上我们?”
“顺带。”孟子栀施施然道。
“跟踪我们发现我们进了清楼就顺带和原本跟踪老板的人打包一起监视了呗?”白容止道。
孟子栀灿然一笑,也不隐瞒,“正是的。”几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弯弯绕绕实无必要。
白容止道:“你怎么放他逍遥了那么久?清楼里那么多少年的身体,昨夜还有个孩子被丢锅里煮了。”
孟子栀喝了一口酒,道:“他背后不简单,我不能直接杀他。而且他在姑苏有个地下的妓院和赌场,姑苏好多贵人是他的熟客。他死了,那些贵人会一直找到我,然后我就成了一具浮尸。”
“现在孟家强势了,就不担心那些贵人了么?”白容止道。
“担心,可是我等不住了。”孟子栀耸了耸肩,她幽幽地盯着河中群游的锦鲤,突然指着它们道:“吃么?给你抓一条烤烤。”
“不吃。鲤鱼不好吃。我要吃黄鱼,还有江刀也可以。”白容止想了一想,认真说道。
孟子栀哈哈一笑,“小家伙还挺会吃,知道什么东西好。开春了,江刀也该有了。姑苏的刀不好,淮扬的鱼肉面最好。”
白容止一乐,冲云矜言叫道:“我们去吃吧去吃吧!”
云矜言看他一眼,“很想吃?”
白容止想说“想吃”,顿了顿,托着下巴笑意盎然地望着云矜言,道:“想和你一起去吃。”
云矜言默然,长竿子在水上划出一圈水波。他道:“不办正事了么?”
“吃香的喝辣的也是正事儿。”白容止悻悻地收回笑脸,想起柳清酒他心里就一阵窝火。他娘的怎么回回都落在石家手里!他平日看着大大咧咧万事不关心,但心里还一直担心着这事儿。
可急也没用,他连石家姐妹在哪儿都不知道,大不了去把盛京砸了。他认真地合计了一下如何说服云矜言和他一起火烧石家,只觉希望渺茫。
吃个屁的鱼,他现在想把石家姐妹剁碎了拌面吃。
“你们要办什么事儿?和我说说呗,指不定还能帮上忙。”孟子栀听着他二人的对话,见白容止突然变了脸,不由得好奇道。
“找人,一对风骚得要命的双生子,姓石。”白容止道。
孟子栀眉毛一挑,“石惊寒和石惊言?”
白容止与云矜言皆是一讶。白容止道:“认识?”
孟子栀沉默了一会儿,矜持道:“我给她们俩写过情诗。”
云矜言,“……”
“……女中豪杰,在下佩服。”白容止肃然起敬,拱手道。
“不敢不敢,但凡踏入过姑苏境内的姑娘,我将他都敢摸着手叫她们姐姐妹妹。”孟子栀一拢云鬓,她身后的侍女像是想起自家小姐的什么风流韵事,笑得格外开心,“就她们俩?我回头嘱咐人留意一下。”
云矜言轻轻打了下水面,前方水道分出岔道,一条通向烟火人间,一条通向群仙盘踞,远处云涛诡谲,近处烟雨空濛,又是一场绵绵细雨,斜风拂绿柳,鸳鸯已知水暖。
两只大小不一的船缓缓分开,并行驶向那岔道。
白容止直起身,端起坛子,“其实那小弟弟给你留了句口信,听么?”他玩世不恭地笑着,略宽大的黑衣穿在身上略显单薄,又有一霜白的披风一围,雪裘拖着绣着银线的带子挂在臂弯,衣摆迤逦,透着一股慵懒的潇洒。
孟子栀莞尔,“听。”
“八字,且收余恨,早悟兰因。”白容止道。
孟子栀默然片刻,道:“记住了,多谢传话。”
“是我谢谢姐姐。”白容止举酒,二人各自盘坐船头,渐分渐远,相互致意,仰头,便是酒入豪肠。
白容止假装没有看见云矜言略带警告意味的眼神,舔着嘴唇朝孟子栀挥挥手。云矜言竹竿轻点,一叶小舟载着二人漂向另一方秀丽江南,有这般风采的二人徐徐驶去,颇有些开阔的古意,比如逼仄的水道突然浩然得像是无垠的江面,天地的远行客融入云雨,似要羽化升仙。
孟子栀眨了眨眼,此间仍是人间,仍是橹声棹影,春风又绿。
那一叶轻舟,一人懒卧船夫,一人独立船尾,似近非远,遥相呼应,不加赘饰的玄黑与素白,平铺直叙,却美得不可方物。
神仙眷侣啊,可是有些人身在局中不自知。这二人在一起,怕便是整个人间的美不胜收。
孟子栀轻叹一声,举杯遥祝,水中孤影破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