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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同归(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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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得一声,那长尾直接甩在了白容止的脸上,黑龙冷冰冰地开口:“你再叫一声试试?”

白容止从善如流,“小黑!”

黑龙又是猛甩长尾,白容止有了准备,沉水一躲,尾巴尖从头顶扫过,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火气那么大干什么?我起的名儿还不好听?”白容止伸着头,笑眯眯道,迎面便是黑龙阴沉似水的目光,立刻敛笑,“花大爷息怒,小人真的知道错了。”

黑龙——或者说花战夏,冷冷地喷出一口冰冷的龙息,冻得白容止浑身一顿,蛮桶的热水都不顶事儿。“你瞎喷什么?怎么一年年的脾气一个赛一个大了?”

花战夏直起上身,沿着木桶边绕圈,道:“你活该。”

“是的我活该。”白容止翻了白眼,无奈道,“行了吧,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消气了,当年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不是故意……”

花战夏转头,眼神如刀。

白容止立刻改口道:“好吧我是故意把你敲晕了让花长泷带走的。这不也是没办法嘛,兄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和眠秋送死不是?”

花战夏烦躁地踱来踱去,不停甩动的尾巴搅乱了水雾,也昭示着他想一尾巴抽死白容止的心情。

从前未转世时他便是如此,高兴了便驮着小魔君天上地下地浪,不高兴了一尾巴能劈开整座青山。他原是天生地养一条神龙,但性极冰冷,杀孽又重,被打入了魔界,偏生在魔界也难混开,倒也成全了他喜怒无常的性子。

只有不打不相识的小魔君和他算是过硬的兄弟,二人上敢翻天,下敢覆地,渐渐得算是传开了一双恶名,哪怕转了世忘却前尘,人间还是有“白衣鬼面白容止,女相男身花战夏”的说法。

白容止突然想起花战夏人身的模样,直接笑出了声,“怪不得喊你化形你不化,原来你人身是那副模样!叫三界那些人见了得惊掉一地下巴!”

花战夏凉凉道:“很好笑?”

白容止毫不怕死,乐颠颠道:“真的好笑。”

“啪”得一声,正中脑门。

白容止揉着脑袋,幽幽道:“花夏,你以前很温柔的。”

“不你记错了,我一直杀人不眨眼。”花战夏道。他默默看了一眼白容止,突然定住了。

白容止知道他在看什么,一声未吭地将身体沉入水中,雾气氤氲,挡去了一大部分视野。

花战夏眼神更冷,沉声道:“起来!”

“不起。”白容止一歪头,“你让我起我就起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你本来就不要脸。”花战夏道。

“好像是实话。”白容止打了个呵欠,还是慢慢站起来,半个身子暴露在白蒙蒙的雾气中,更显得苍白无力。

在一片虚幻的模糊中,苍白得像融入雾中的身体上,那两道狰狞骇人的伤疤显得尤为刺目。

一道是狰狞的剑伤,在心口处蜿蜒,一道不像烧伤也不像剑伤,像挖空了以后自己长了回去,在小腹处留下了火烧云般的疤痕。

花战夏冲到白容止身后,怔怔地望着他后背上相同位置相同形状的伤痕。

一处心口,一处小腹,全是贯穿伤,处处致命,水雾从伤痕上流过,水珠从苍白的肌肤上淌下,像是在流着透明的血。

“谁干的……”花战夏的声音中似有阴风怒号。他怒视着白容止,低吼道:“是云家人干的?!是不是?!”

白容止怕他转身就找云明澄那帮人算账,一把揪住了他,皱眉道:“老子不没死呢么?嗯?活蹦乱跳地还能给你抽。”

花战夏挣开他,怒道:“你再护着他!你每次都护着他,哪一次不是你付出了代价?!”

“我护着谁了我?”白容止装傻,头疼地说道。

他伸手从架上扯了两块布,一块给自己擦拭,一块把黑龙罩住了,道:“来来来大爷,降降火,冷静一下,好吧?”

花战夏把干布拍到他的脸上,怒道:“冷静什么?他们害死师父,害死师娘,害死了所有人!那是我家!我几千年就这么几个家,全都被毁了!!你他娘的让我冷静?是不是血流得太少忘记痛了!?”

“我没忘。”

白容止跨出浴桶,转头盯着花战夏一字一句道:“我死都不会忘。”

死都不会忘记白启南是如何一剑穿心,不会忘记那些居民烧得焦黑的尸体。不会忘记师兄弟们笑着饮下最后一杯酒,共赴黄泉。

“我也想他们死,但如果因为要害死他们搭上了自己性命,不值。”白容止打开了包裹,里面是整整齐齐的新衣。“你知道当年出事时,我娘是有身孕的吧?”

花战夏知他不会无故提及,等他下文。

“我娘早产,又难产,孩子出生了,她便去世了。是个男孩儿,你我现在是有弟弟的人了。”白容止边穿衣服边道。

花战夏眼神一动,“七岁了?”

白容止点了点头,接着道:“我娘给他定了个字,叫’容与’,希望他一辈子自自在在,不要再去背负那些世仇,这也是我娘留给我的劝告。我呢,给他起了个名儿,叫’白泽’,好听吧?”

花战夏默然片刻,道:“瑞兽白泽?”

白泽是上古时守一方净土的神兽,所行之处皆为祥瑞,白容止以此为那孩子定名,用意可想而知。

“对啊,希望神兽大人不会介意。”白容止笑了笑,穿到中衣,便随便一披黑衣,“我也想直接杀去血洗蜀中,可如果我有事,白泽怎么办?这么些个仇怨呢,我们扛一扛就算了,我不能让他也陷进去。”

“看不出来小魔君还是个好哥哥。”花战夏淡淡道。

白容止冲他疲惫地笑了笑,不喜不悲,“我得护着他一辈子的安乐,就像你拼命护着眠秋,我爹拼命护着我们一样,所以,花大爷,给个面子,先安分一段时间好吧?”

半晌,花战夏略显烦躁地以尾轻拍水面,响过一阵哗哗的水声后,他便默许了。

“真乖。”白容止满意地道。

花战夏冷冷地看着他,“别以为用苦肉计我就不会揍你。”

白容止哈哈一笑,整整衣襟,转过身去,伸手解掉因洗浴而束起的长发,流水般的墨色倾泻而下,悬在一室氤氲中,如同云雾缭绕的山谷间垂挂的一条漆黑的湿布,也许是热气模糊了一切景象,白容止的背影看上去分外柔和。

岁月会磨去一个人的棱角,如水流石滑,沙蚀塔倾。而情感让人学会怜悯与温柔,如雨落平原,风绿山河。所以即使是三君也要下凡历一次人世,因这人世狭隘又浩荡,险恶又纯善,既有阿鼻地狱,也是极乐净土,学得善恶是非,历得因果涅槃,方能寻得本我,成得大我。遂主三界。

花战夏从前不信这些玄说,以为历劫便是来人间尝尽苦果。大苦大悲,方是是非,方是因果。他不屑于此,但小魔君再不屑也得喝一碗孟婆汤骂骂咧咧地转世去了,还硬拉上了黑龙。

天晓得他当时为什么会答应,但他确实来了,结结实实地苦了一场。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前任三君的决定是对的。

他不仅仅是无名无姓、天生地养的黑龙,小魔君也不只是纵横潇洒的魔界之尊。

他名花悯,字战夏。

他名白默,字容止。

白容止悠悠往门口走,花战夏身一动,缩小了几倍,窜入白容止袖中,盘在了他的腕上。

“干嘛?我帮你找回修为了,你可以快活去了。”白容止挑了挑眉。

“别吵,话还没完。”花战夏冷冷道。他这几日迷迷糊糊的,其实还有些话放在肚里一直没问,不过看样子还未到时候,他不如先将养着,蓄足了力,把该抽飞的人统统抽进南溟,劈他个外焦里嫩,再告诉白容止那些恐怕难以接受的消息。

白容止笑呵呵地用力一拉门,屋内的暖与天地的寒打着架,雨声轰进了雾中,雾气躲避着风,带得他的衣袂一摆,飘飘欲仙。

白容止吹了一声口哨,搓搓手,格外欢快地道:“老妹儿!喝酒哪?”

廊上盘坐的少年百无聊赖地抬起头,眉眼一如昔日邪肆,而非人前单纯开朗,带着死生无畏的冷漠,和久别重逢的微光。红衣灼灼,如莲怒放,彼岸花开。

少年勾唇一笑,道:“阿喑,你找死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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