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身份（2/2）

——因为她的面目已全非，肌肤，毛发，眼睛，全都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甚至能隐约看见骨头。

空气中是一片浓浓的腥臭味。

黄竟宇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愣是盯着那具女尸看了好几分钟，而后才脸色煞白地问：“她的脸……怎么回事？”

不等陈一杰回答，他身后一个声音幽幽飘过来：“应该是镪水。”

一直在于双成身后站着的秦樾解开制服袖扣，把衣袖挽上了几分，没任何声响地就往前跨了几步，直接蹲在死者身旁仔细地察看起来。气定神闲，云淡风轻的，看起来没任何不适。

“你干嘛呢？”陈一杰紧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刚想上前把他赶走，就被于双成伸手拦住了。

于双成低声向他道：“那是科长的人，别冲动。”

然而听到这话，陈一杰脸色更不好看了，狠狠地瞪了自顾自开始检查尸体的秦樾一眼。

“据说是从外洋留学回来的，你先试一试，看他几斤几两。”于双成继续低声向他嘱咐道。

陈一杰这才勉强地点了点头。

这时，吐得差不多的赵钰此时正好捂着嘴一脸虚弱地回到陈一杰身边，看到秦樾面对惨烈的尸体这般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由惊诧地看着，眼神里颇为崇拜，又看到万年不出外勤的于双成来了，甚至连科长都来到了，便咧嘴问道：“科长，队长，你们怎么来了？还有，这位是……”

“今天新来的，秦樾。陈一杰前段时间不是一直跟我抱怨人手不够吗？喏，现在他归你们八队了。”黄竟宇向陈一杰笑道。

但陈一杰却笑不出来。

有风吹来，腥臭味弥漫开来，黄竟宇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同时低声向陈一杰侧倾了倾：“刚留洋归来，你就好好带着，多照顾一下。”

陈一杰眉头皱得更深。

他向来不喜欢巡捕房上头领导那些官僚作风，看他们平日里附

和着租界里的洋人他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了，如今自己队里又来一个留洋学生。看黄科长这么叮嘱，八成是靠着裙带关系进来的，况且看上去那个细皮嫩肉的模样，也是吃不了苦的主。因此还未交谈，心里就已经将这个新人鄙夷了一遍。

而那个被鄙夷的对象现在还毫不在意地，低头察看着尸体的面目。

黄竟宇着实无法忍受这毒辣的天气和尸臭味，很快找了个借口打算回捕房。现场有这几个年轻人忙活，于双成似乎也很放心，交待了几句便到田边的树荫下躲太阳去了。

陈一杰见这里只剩下他们几个，便毫不客气地拍了拍秦樾的后背。

“哎，新人，喝了这么多洋墨水，你可知她是怎么死的吗？”

话语里充满了蔑视之意。

本来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的秦樾，此时回头看了看他，一脸的漠然：“初步判断，可能是死于绞杀。”

“哦？你说说看，你是如何得出死者死于绞杀的结论？”听语气，陈一杰似乎是在故意找碴。

秦樾不语，只是默默将死者旗袍领子翻开，只见她雪白的脖颈上尚未被镪水腐蚀的皮肤上仍有清晰可辨的勒痕。

随后秦樾又指了指不远后散落的一根细长的绳索，淡然道：“仅凭目视，其粗细程度与死者脖上的勒痕应该相差不远。因此，我初步判断死者可能死于绞杀。”

“为何是‘可能’？”

“不排除死于毒杀或其他手段，在尸体经由检验员解剖之前，我只能作出可能死于绞杀的结论，而无法肯定。”他特地把“可能”二字加了重音，平静地望向陈一杰，“探案，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不是吗？”

陈一杰哼了一声：“探案最忌讳的，是自以为是！”

话音刚落，陈一杰又问：“那你能用你肚子里的洋墨水说一说，这位死者是何人物吗？”

“杰哥……”个子小小的赵钰揪了揪他的衣服，无声地提醒他别太过了，“这女尸脸没烂都极难一眼判定她是何人物，更何况现在脸都烂了，要如何知晓？”

“你一边去！”

陈一杰不理会赵钰，继续轻蔑地朝沉默中的秦樾笑了笑：“不知道吧？那看来喝过洋墨水的也不过如此嘛。那就算了，我就不为难你这位公子哥儿了。我告诉你吧，这位死者是一个——”

“妓女。”

秦樾站起身来，微微抬起帽沿，整张脸一直笼罩在帽下的阴影里，一双眼睛犀利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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