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2）
“他在装。”薄驰在季儒旁边突然出声，看季儒望他便解释道，“那个修君明其实已经学会了，只是一直在装作不会，我看他就是想和哥哥多接触。”
“诶话说回来，雨信啊，”薄驰话锋一转，“其实我不介意你这样和我多亲密接触
一下的。”
季儒撇过头气道：“我不会这样的！”
“行行行，雨信最聪明了，到时候肯定是一教就会。”
谈话间，修君明在修巧君的引导下终于用灵力塑出了一个成人高的泥人，随后修巧君松了手，让修君明自己操控新塑的泥人，那泥人刚开始十分憨笨僵硬，很快就变得灵活起来，兄弟俩见状都笑了起来。
“哥！”修君明眼里尽是兴奋，十分开心地望向修巧君，成功获得了对方赞许的眼神后更加得意起来。
修巧君找了块石头，也不嫌上面的土灰会蹭脏自己淡蓝的衣衫就坐了上去：“过来歇会吧。我八岁的时候只能塑出个巴掌大的小泥人，阿明真的比我有修炼天赋呢！”
“哪有！是哥哥教得好，我学的那么慢，怎么比得过哥哥。”修君明在修巧君旁边坐下，乖乖的任自家哥哥帮他擦去额上的汗水，“对了，哥，我突然有个想法。”
“恩？什么？”
修君明摸着下巴笑道：“但是操纵泥人做傀儡兵还是有些无聊，要不咱们做出同等数量的泥人，然后下象棋吧！”
“啊！”修巧君一拍手，了然了他的意思，“你是说——！”
“没错，能亲身体验的真人棋局！”修君明一挥手，刚刚做出来的泥人一下子变了模样，虽然塑造的不够精细，但还是能模糊的认出那是一匹马，“像这样，我们可以造齐车马象卒炮，然后就能真的体会一次做将军元帅的感觉了！”
这个构想薄驰怎么能不熟悉？在欢合神的祭堂中，他也是亲自过操控了一次泥俑傀儡的！那么欢合神的操控者很有可能就是——薄驰转头正要开口就被季儒摁住了。
季儒皱着眉望着他，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薄驰会意，抿住了嘴，袖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男孩子谁没个英雄梦了，修巧君对于这个想法喜欢的很，拍上弟弟的肩膀，满是钦佩的眼睛瞪得老大：“阿明，厉害啊！”接着他又叹道：“唉，可惜这是需要调动很多灵力的。要是爹能让你和我一起跟着长老们修炼就好了。”
“我就想让哥哥教，才不要那群老头子管。”修君明抱住修巧君的胳膊，开始撒娇起来，“哥哥才是最厉害的，我就要哥哥教！”
童音软儒的不行，又是夸又是撒娇的，修巧君哪里挡得住，红着脸干咳一声正欲再说些什么就被身后响起的一个老者声音打断了。
“少掌门！”一个鹤发松姿的蓝衣老者站在远处喊道，他身后还跟了几位老者，皆是蓝衣底白云纹——正是奇机派中的几位年岁较大的长老。
“糟了，长老们怎么找到这来了？”修巧君赶忙站起身来，把弟弟挡在了身后。
为首的长老看了眼这两兄弟转头就跟身后的长老们说道：“看看，看看，我说啥来着，少掌门最近就是被这小子蛊惑了，天天往外跑，居然窝在这偏僻的地方教他仙术！”
“才八岁就会骗人、迷惑人的神智了，这孩子果然不祥。”一位长老接话道，听了这话，原本一脸紧张的修巧君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现在还在笑呢！”另一位长老指着躲在哥哥身后的修君明说道，“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
“少掌门，赶紧回去吧，掌门发了火正在找你和那小子呢。”
“是啊，那小子回去肯定要被训了，要我说掌门就是面硬心软，这种不祥的孩子倒不如送到远点的地方去，好衣好食的照料着，也不枉有父子之名，至少不用替少掌门整日担心了。”
“是啊是啊。”
那群长老话中带刺，毫不遮掩恶意，甚至有人小声嘀咕不如取性命之
类的话。季儒在旁边的听得一身寒意，天生的笑颜确实诡异，只是没想到修君明会受到这般对待，堂堂掌门的二儿子居然能被当着面的辱责，长老都如此，其他弟子、家中佣人私下里肯定更加过分，谁能想象没有少掌门护着时修君明会受到怎样的恶言攻击。
“各位长老。”修巧君沉默半天终于发话了。
季儒从见到他开始就一直能感受到这位哥哥身上遮掩不住的温柔，就连被父亲用石林教育式攻击时也不愠不恼，而此刻的修巧君却紧锁着眉头，伸手将修君明挡在身后，有些愠怒的盯着面前的老者们：“君明从未做过恶事，他天生笑颜人尽皆知，诸位长老道高德重，怎么能凭一个人的容貌就随便断定一个人的好坏、往人身上泼脏水？”
领头的老者没想到平日里乖巧的少掌门突然为小公子说话，连忙又搬出了他们私下传言里的那个‘盾牌’，苦口婆心道：“是邈露的季鹿先生亲口说他天生克兄弟，如果逃不过这一劫，肯定会有不好的事降临奇机派的。奇机派几十年前就出过魔族卧底，仙魔之战过去也不过几年，哪还能经得住其他劫数，少掌门啊，大家可都是为你好啊。”
闻言，修君明垂下了头，却不自觉的捏紧了哥哥的衣摆。修巧君一把握住他的手，深吸了口气。
蓝天不变，阳光依旧无所保留的覆上大地。风起，撩得白云翻滚变化莫测。
“我再说一遍。”修巧君开口了，眉眼间尽是严肃。
“季鹿先生说过命数可改，不可全信预言。长老们只听前半句是否太过断章取义了？况且——”
修巧君顿了顿，伸手抚正了头上的金云边碧蓝色的抹额，挺直了腰板：“修君明是我的亲弟弟，是修家本宗血脉，轮不到各位在此说三道四嚼舌根。
各位长老还请自重！”
话音一落，风配合般的突然施了力度，重重撩起修巧君披散的长发，衣袖翻飞猎猎作响。云层涌动，巨大的阴影包裹住不善的来人，阳光只泼洒在他和弟弟身上，仿佛是被金色的灵力环绕一般。
一众长老被慑住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修巧君拉住修君明从他们身旁走过时，竟无人阻拦。兄弟两走出数步，他突然松开修君明，转身冲各位长老行了个礼，歉声道：“巧君无心顶撞各位长老，只是不服长老们对弟弟心存偏见。违背掌门之命一事巧君会亲自去认错领罚，在此向各位长老们赔罪了。”
话虽如此讲，在场的长老没有一个人听不出他只是礼节性的认错，个个都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看着两个孩子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修巧君一改之前的气场，瞬间真就有了一派未来掌门的风范。季儒心里不停地惋惜哀叹道：若是修巧君还活着，不看灵力，冲这脾性肯定都能成一位大有作为的掌门。
作为外来者，季儒他们不能离开记忆幻境的主人太远，被强制跟上了修家兄弟。
回家的路上，两兄弟走的并不快。修君明垂着头沉默不语，额前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修巧君看着他，几欲开口又都憋了回去。奇机派气势恢宏的建筑群近在眼前了，修巧君忍不住，终于开口道：“你别在意，他们都是爹带坏的，人上了年纪就容易相信那些命卦啥的，其实都不靠谱的。”
修君明抬起头，脸上没有一丝难过之意，仿佛刚刚被恶言针对的并不是他一般笑的真诚：“我不在意的，只要哥哥相信我就好了。”
“我当然信你啊。”修巧君停下脚步望着他，答得理所当然，“我可是你哥哥，谁不信你我都会信你的。我知道我弟弟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可能会克我呢。”
修君明又低下头，紧紧的握住了修巧君的手。
又变了。
修家的两兄弟都长大了一些。修巧君本就五官生的精致，一副极有灵气的模样，此刻看起来更加的俊俏，招人喜欢。修君明个子拔高了不少，面上还隐约能看出点孩童的轮廓，头发依旧是束成精神的高马尾，天生的笑容却看起来越发阴沉。
即使有哥哥护着，也难防满是恶意的流言蜚语，看起来成长的几年里他过的并不是很好。
“哥，我想回去。”修君明轻轻拽了拽修巧君的一缕头发，语气中尽是撒娇之意，眼神却满满都是不满和厌烦，“我不想和那谁一起学习。”
修巧君拍开他的手认真道：“我好不容易跟父亲争取到机会让你和我们一起去修炼的，不可以任性。”
“为什么不能就我们两啊，非得加上那谁！”
“好好说话，你又不是没见过盛安兄，他人挺好的。”
修君明垂头冷笑道：“哥哥啊……”
修巧君拍拍他的后背：“放心啦，盛安兄和我一样的，都是不信那什么胡说八道的预言的。”
季儒眉头紧锁，旁边的薄驰一头雾水：“盛安兄？谁啊？”
季儒刚想回答，校场门口处就传来一声呼唤。
“少掌门！”一个青年跑了过来，还未喘气就冲修巧君行了个礼。
薄驰定睛一看，马上指着这个青年的脸惊道：“这不是卫庄主吗！”说完惊讶的扭头看了眼季儒，季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对不起啊阿驰哥，我早就猜到对方身份了，本来没想告诉你的。
“他不是散修？”薄驰惊道，“他是奇机派的人啊？”
季儒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冷静：“卫庄主和欢合神的事都不简单，奇机派里很有可能有大变故。阿驰哥，等我们出去了我再慢慢告诉你。”
薄驰叉手道：“好哇，雨信，难怪你要接触一下欢合神，是早就察觉到了吧？”
“我只是——”季儒正要解释，薄驰却打断了他：“没事，出去了再说。既然你都这般谨慎，那这里就不便说话了，我们先看看卫庄主这边怎么回事吧。”
季儒舒了一口气，心里无比感谢薄驰的信任。在别人的幻境中极有可能被监视，欢合神展示的记忆幻境很明显的指控了自己的主人是谁，一派的掌门自然不是好惹的对象，假装没有发现倪端，到时候去了奇机城面见时也好说话。
“盛安兄，今天是君明第一次和大家一起修炼，我不会教，平时教的可能还有些问题，他如果跟不上 ，还得请你也多照顾一下了。”修巧君笑道。
“他能对我特别照顾，我就把这块石头吃了。”修君明忿忿的踹了一脚脚边的石头，然后成功得到了自己哥哥的一记爆栗。
修巧君收回手，小声的在他耳边道：“再胡说今天修炼结束后你别想我带你出去玩了。”
“哥——”
卫盛安望着这对兄弟，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他叹了口气道：“少掌门，我来的时候见到掌门了，他说今天你不用和大家一起修炼，要你直接去奇机洞。”
“那老，咳，爹又在整什么幺蛾子啊。”修君明生气的说道，生气的话语和笑容搭起来更加的诡异。
“莫不是爹觉得我可以学习炼器了？”修巧君眼睛一亮，伸手摁住了两人的肩膀，“那你两好好相处，等我回来！”
奇机派的土修都以进奇机洞为荣，因为获得进入的资格也就是自己的仙术得到掌门认可的证明，只有修炼到一定程度的修士才有资格进入奇机洞。修巧君天赋过人，对修炼又极为上心，年纪轻轻就被允许进入，他自然是急不可耐的。
修
君明一听自己的哥哥已经厉害到了这等地步也是高兴的不行，一边笑着夸他一边催促他快去，修巧君心里迫不及待，却担心自己的弟弟和自己的侍卫又吵起来，反复叮嘱了几句之后才快步离开。
和平枢纽一走，剩下的两人就翻了脸。
“狗东西，你还整天黏着我哥，真恶心。”修君明狰笑道。
卫盛安也不客气：“这话我如数奉还，如果不是你总是缠着少掌门，他或许能更早的进奇机洞。”
“谁准你评论自己的主子的？我哥何时能进奇机洞关你什么事？认清一下自己的地位，狗东西。”
“你也就只会利用自己这张天生的笑脸骗他了，你笑没笑我一眼就看的出来，也就少掌门还傻傻的信你。”
“我见到垃圾当然没法真心笑出来。”修君明眼里尽是鄙夷，“而且我不会骗我哥的。”
“但愿如此。”卫盛安冷笑道，“我可是时刻防着你的。”
“我对我哥当然是十成十的真心，你还不如防一下我会不会挑个时间搞你。”
“伪君子。”
“狗东西。”
幻境突然间又变换了，看样子是一个巨大的石洞，洞内灯火通明，季儒还没来得看清洞中的人，那些明亮的黄色火焰不知怎的变成了妖冶的黑紫色，耳边突然响起疯狂又阴森的狂笑，幻境的景象模糊扭曲了起来，带着那笑声断断续续。
季儒听得心慌，眼前不断的有红色闪过，他急忙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不出意料的是一片黑暗，眼上传来白绸布覆着的触感。身上暖洋洋的，能感受到有源源不断的灵力被温柔地传送进身体——他发现自己是被薄驰紧紧抱着的。
看来记忆读完，幻境不攻自破。只是最后的记忆片段不知出了何故，直接扭曲了。
见他醒来，薄驰松了手，后退一步赶忙解释道：“我怕那幻境不安全，进去之前就一直在给你送灵力，以防万一，我……”
“阿驰哥。”季儒打断了他的话，“你听到最后的那个笑声了吗？”
“啊？恩。”薄驰应道。
超难听的。
不对啊，不对啊，那个感觉。季儒额下淌过一滴冷汗，在南岭城纳金堂被灭门的那天，他回来时还不断燃蚀这残垣的带有魔息的黑紫色火焰——
季儒回想着最后看到的那幅血腥画面 ，一身寒毛倒立。
“舅父以前说的没错，修家只有两个兄弟。”季儒颤声道，“修君明修魔了。”
“而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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