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幼年2(2/2)
阿肆担心阿药的身子还未复原,于是留他在原地,自己像只野猴子般,就窜了出去。
父亲教他编过花环,那时父亲就是编了花环送给母亲逗她开心的,阿肆学会了,摘了些好看的花,就坐在原地编了起来,他想阿药肯定会喜欢,因为花漂漂亮亮的,跟阿药一样。
他把花环扣在脑袋上,然后又摸着石头过河,回到了杜鹃岭的另一边。
可阿药不见了。
他找遍了附近一直找不到,他甚至忘了刚摘回来的花编好的花环,掉在了地上,都让他踩坏了。
那些都不重要,阿药到底去了哪呢?
天晚了,阿肆的父亲带着猎狗找来了,把他骂了一顿,他却哭着跟父亲说,他把阿药弄丢了。
那之后,父亲每天陪他在林子里寻找阿药,直到一个月后,他们回家的时候,发现着了火。
其实那日,白飒在树后坐着,看着峡谷的那头,小小的阿肆跑来跑去,追着蝴蝶摘那些好看花,他笑着看着,却听身后突然有些响动。
他藏在树后,听那些走来坐下休息的人互相谈着话。
一个说什么秘密败露了,要烧了洞里的丹房,另一个说一定要找到小少爷和一草少爷,还得把知道这事儿的人的嘴都堵上。
是白家的人。
他们奉命出来找白飒和白一草,家中有什么秘密被发现了?若自己这几日住在阿肆家里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他们会不会对阿肆不利?
白飒慌了神,他在原地左思右想,琢磨着如何是好,慌得满头大汉。
他从树后跑了出去,他决定了,就回家吧,不能让他们发现阿肆。
于是那日,小小的白飒,没能与小小的尹肆告别,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这是属于两个人的幼时记忆,但是都有残缺。
尹肆被什么人下了禁制,他记不清很多事情,尤其如何也记不起自己的父母,他们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母亲是大夫这件事也毫无印象。
白飒也不知他们姓甚名谁,那时的他说不出话来,无法问个清楚,而大人总不会对着一个小童自报家门介绍个清楚。
所以,尹肆的身世依然无从得知。
“那你最开始为什么不跟我明说呢?”尹肆觉得奇怪,若白飒从那时他跟着师父云游去扶风时就认出了自己,为什么时隔那么多年他都未曾提起呢?
白飒在尹肆的肩头蹭了蹭,未置一言。
——大概还在怕白家的人会对我不利吧?
于是尹肆这么想。
白飒总不能告诉他,烧死他父母的火,是自家人放的吧。
何况,白家还有个天大的秘密,他总是要权衡一下利弊。
那年他被带回扶风,他说不出话这件事让白家上下都不知如何是好,可怎么也治不好,于是白飒的母亲给他改了个字,为止默,希望他可以在不久以后重新开口说话。
不久后白飒曾偷偷去过清苑,却见印象中的小村已经烧尽,他跪在被烧得残败的阿肆家小屋门口,无声地哭了许久。
从此,他对父亲更加怨恨。
再不久,白向天奉命去天都参加当时幼帝的继位大典,他便协了妻儿一起去了,一是为了让当时突发变故未能入宫的女儿露露脸,一也是想带着儿子白飒见见大场面,他毕竟以后是要担负起白家的人。
但晚间与皇族的晚宴上出了事情,有个多事的孙太师因为白飒无法开口说话一事对白向天冷嘲热讽,还提到这小儿莫名其妙带着副黑镯子,不男不女难看得要死。
孙太师原本就看不惯白向天,一直找不到什么好的说辞,这回,总算让他找到了由头。
白向天很是生气,可又拿说不出话的白飒毫无办法,他又不是故意不说话,是说不出来,于是白向天的脾气全发在了那副黑色的镯子上面,他用力把它们捋了下来,抬手就要摔了它们。
谁知此时白飒却发了狂,谁还都反应不及,只得愣在那里看着这半大的小子疯狂地去抢他父亲手中的镯子。
他那时思绪混乱,可那对镯子在他看来,是阿肆留给他最后的记忆了。
白向天一惊,拿着镯子的手松脱了,那副镯子掉在地上,幸而材料特殊,没有被摔碎,可它却骨碌碌地滚开了。
疯了似得白飒扑上去抓,那身边的大臣也慌了神,跌跌撞撞地躲开时不小心踢了一下那镯子。
一片混乱,太后气急,命侍卫过去拉开那捣乱的大胆少年。
可那么多人都制不住他,他力气大得仿佛一头猛兽,甚至伤了几个侍卫,而隐约间,甚至能看见他有疤的左眼成了红色。
文官甚是害怕,匆忙逃窜,武官们则冲上来想帮着制服这白家少爷。
最后,白飒被铁链子锁了起来,拴在大殿的柱子上。这可是新帝继位大典,敢如此造次实属可恶至极,文武百官都在互相讨论着如何处死他才可大快人心。
白向天和夫人跪倒在地,用尽了好言好语为自己的儿子说情。
白竏心疼弟弟,她不知那镯子到底对弟弟有何意义,令他如此疯狂,她只悄悄从地上捡了那对镯子,带回了白飒的手上。
白飒看着自己的姐姐把镯子带在自己的腕上,他傻傻地盯着手腕上的镯子,然后缓缓抬起头,见姐姐怜惜地望着自己,他开口说了话,他含含糊糊地开口,叫了一声姐姐。
白竏一愣,然后抬手抚了抚他的脸,转身,微掀裙摆,走到自己父母的前面,跪下,向皇帝行一大礼,然后跪了下来。
“谢吾皇恩典,治好了家弟的哑疾。”
新帝一愣,周围重臣也是不明所以。
“家弟自小命苦,经历了些磨难,无法说话了,吾皇定是知晓父亲日夜被这事所扰,所以让孙太师故意出言讥讽,致使家父迁怒家弟,再经历一次磨炼,他定能再开口说话,这样一来,也解了家父的烦扰,我白家上下,定会为吾皇这份心意所感,誓死效忠,镇守边关,力抗外敌,报效朝廷。”
她说完,便是三个扣头。
白向天刹时理解了女儿的意思,赶紧拉着夫人附和叩首。
新帝低眼看着座下的女子,她临危不惧不卑不亢,她冰肌玉骨亭亭玉立,她花容月貌,却机智过人。
她给他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若依照太后的指示赐死白家长子,就是与白家结了怨,若留他性命,他这新帝又毫无颜面,两难境地,就被这白家的女子一句话便解决了。
重臣议论纷纷,皇帝决定不再追究。
那日回去之后,白向天终于不再对死活不愿接受白家家主之位的白飒大发雷霆,也终于不再为当年先帝驾崩时失去了送女入宫的机会而哀哀怨怨,他答应白飒以后随愿去为人诊病,也开始有了好好栽培女儿白竏的念头。
自那以后,世间便多了个悬壶济世的药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