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1/2)
鹿一白嘴唇微微颤抖, 没能说出话来。
戚歌伏在他膝头, 用力磨蹭:“谁都没有你重要。”
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不断重复:“全世界都没你重要……”
鹿一白被他蹭得有点心烦意乱, 俯身抓住他一条胳膊,想把人拉起来。
戚歌却以为他还是想走,抱得更紧了:“不许走。”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语气太不要脸,他又放软了声音,抬起头可怜巴巴地道:“听我说会儿话,好不好?”
鹿一白看他终于不再乱蹭了, 便也不勉强:“你想说什么?”
看他愿意听,戚歌松了口气, 略整理一下思绪, 才开口说:“刚才视频里那个人, 叫余安之。”
对这个姓,鹿一白有点敏感:“那个余叔……”
“对, 他就是余叔的儿子。”戚歌点点头, 忽然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其实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鹿一白简直是有些震惊了,他和戚歌谈恋爱的时间, 算来也有大半年。他那时候很闲,除了戚歌上课的时候,他们几乎是形影不离,偶尔戚歌上课, 他也会不要脸地装成学生,跟着一起混进去。
所以,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
哪怕是他和郑仟那样的关系,他也会在说别的事情时,顺带着跟戚歌提到过几次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可他从来没在戚歌的经历里听到有哥哥或者妹妹的存在。
准确地说,在戚歌的经历里,连父母的存在感都极弱。
“看来是没有,也应该没有,因为我们从小就不在一块儿长大。”戚歌声音平淡地道,“我出生不到三个月的时候,我爸工作上有个特别好的机会,他带着我妈和我哥出国了,我就被送到外公家里寄养。”
鹿一白心里一酸,他也是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的,所以特别理解,对小孩子来说,父母是谁也替代不了的。戚歌父母在国外,又是工作上升期,怕是没什么机会回来看他。
“被送走以后,我第一次见我妈,是在我六岁的时候,第一次见我爸,是我在十岁的时候。”戚歌笑了笑,“那时候视频通话可没现在这么简单方便,我看到他们,感觉好陌生。他们看到我,也觉得很尴尬。”
鹿一白心脏揪着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戚歌展颜一笑,把他的手抓在手里不肯放了:“说远了,其实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小时候最亲近的朋友就是余安之。他比我大两岁,总是像哥哥一样照顾我。松香镇大部分小孩都特别凶悍,我小时候身体不大好,就是个异类,他们虽然不敢欺负我,但也不会跟我玩。余安之不一样,他家里有点像你外公家,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之家,他从小就知书达理,又绅士又温暖,我很喜欢他。”
鹿一白抿了抿唇,戚歌察觉到了,忙解释道:“你可别吃醋啊,不是那种喜欢,我只喜欢你。余安之对我来说,就真的像是哥哥一样。”
这种时候,鹿一白也真不好意思吃醋,他想了想,强行转移话题:“邹寒也是和你们一起长大的?”
“那倒不是,小寒是后来才认识的。”戚歌继续道,“余安之是同性恋,可松香镇是什么地方啊,根本接受不了这种事情。他第一次跟家里出柜,就被他爸打断了一条腿,我当时出来上学了,是后来才知道的。但余安之看着温和好说话,其实脾气特别执拗,大概也是年纪轻,逆反心理重,家里越是不同意,他便越是要拧着干。”
戚歌顿了顿,问:“你还记得那次我外公生日我回家的事吧?”
鹿一白当然记得,他俩谈恋爱的时候,恨不得天天二十四小时腻在一块儿,戚歌连放暑假都没回去看外公外婆。
那天他忽然说外公生日,要回老家一趟。
他俩的事情还没跟家里讲,鹿一白自然不能陪他一起回家。
算起来,那是两人第一次分开。
戚歌走后,鹿一白觉得特别不习惯,干什么都没心情,特别想戚歌。所以,他才会生出求婚的念头,他想跟戚歌一辈子在一起,想戚歌无论去哪里,他都能名正言顺地跟在他身边,陪他一起。
“外公生日是真的,但还有个原因我当时没说。余安之告诉我,他和男朋友去国外领了证,他要回去见家长。他怕家里还是不同意,希望我能回去帮帮忙,给他壮胆撑腰。”戚歌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余安之那时候走的路就是我以后要走的路,我当然要回去。之所以当时没告诉你,是因为我心里也没底,我太了解他们的固执和偏见。可我没想到,事情比我能想到最糟糕的结果还要糟糕。”
余安之那张国外的结婚证不仅没能让他们获得认同,反而彻底激怒了父母,他们把余安之关起来,又把他男朋友抓起来,要把他们送去“驱邪”。
所谓“驱邪”,其实就是变着法的虐待。
“余安之家里有好多好多书,他家人平时说话做事最是温和讲礼。哪怕听说过他们打断余安之腿的事情,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所以我以为他们就算不同意,也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情,是我太天真……”
戚歌有点说不下去,后面的事情,现在还是会让他做噩梦。
两个年轻人受不了,冲动之下相约一起跳楼殉情。
“我忙了一个通宵,求外公外婆去说情,早上困得不行,刚在沙发上眯了会儿,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喊,说他们要跳楼。”戚歌整个人都在颤抖,“我刚跑到楼下,余安之就跳了下来,我就眼睁睁看着他摔在我面前,鲜血从他身体每个部位流出来,瞬间就染红了地面,我看到他整个人都在抽搐,看到他脸上全是血,看到他大睁着眼睛……”
鹿一白终于忍不住,将戚歌拉起来,拥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戚歌支离破碎的声音一点点从胸腔里挤出来:“他掉下来的时候,刚好砸中一只猫,那只猫被砸成了一滩肉泥……不过如果不是那只猫,他肯定当场就死了。”
鹿一白忽然想起来,戚歌现在不吃肉。
源头肯定就在这里了。
过了很久,戚歌才缓过来一点,他说:“你知道吗?我们把余安之送到医院,他的情况非常不好,需要一大笔手术费,他家里不肯出。倒不是舍不得钱,就是不想医治他。到那种时候了,他们还认为,有那样的儿子,还不如去死的好。”
“所以,你一直照顾了他这么多年?”鹿一白轻抚着戚歌的脑袋问。
“也不全是。”戚歌叹了口气,“经医院抢救后,安之没死,但也没醒过来,他成了植物人。余叔还了外公出的手术费,却还是不愿意认安之,他是真的不管他了。阿姨到底还是不忍心,偷偷找到我,把私房钱都拿给我,让我照顾安之。安之跳楼的时候,阿姨就直接晕了,醒来后又吐过几回血,身体也不行了,后来又患上抑郁症,没能撑太久。余叔一直没问过安之的情况,我也不敢告诉他,就一直跟小寒轮流照顾着。我之前常常去看他,和他说说话,我既希望他醒过来,又怕他真的醒来……我都不知道他要怎么面对现在的一切。”
安静了一阵,鹿一白道:“所以,当年你是怕……”
“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当然怕。”戚歌表情非常痛苦,“就是安之跳楼那天,我跟我妈打电话借钱,她知道后,说……”
戚歌停顿了很久,才道:“她说如果她儿子是同性恋,她也会和余叔一样,宁愿他去死。”
鹿一白明白了,戚歌从小就不在父母身边长大,但其实他特别渴望父母的爱,他不忍心让父母失望。再加上余安之的事情,周围全都在反对,他怕自己也会走上和余安之一样的路,所以退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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