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2/2）

“对了少爷，今日是您知交周公子的忌日，要去看看他吗？”青钰看了看窗外，“不过陛下说，您若是想出去，得他陪着，您要是有意，青钰现在就找人去禀告陛下。”

“易禄……”谢纨脑海中的记忆又乱了半晌，他皱眉问，“他怎么死的？”

“您又不记得了吗？”

“我忘了……”谢纨突然觉得头痛异常，难受得指尖都在发抖。

他复又茫然地抬起头，心想：我为什么会把这种事都忘记了？

青钰倒是见怪不怪地给谢纨倒了一杯茶，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这话您都问过奴才不下百次了，每隔一日便又要忘——周公子是被谢裴文杀死的，不过说是惠望舒杀死的倒更准确些，那日谢裴文掳走了惠望舒的亲人，迫他亲手持剑杀死周公子。”

“怎么可能？”谢纨揉着发紧的太阳穴，迟疑道，“分明是盛殊……”

“怎么会是陛下呢？他那时还在赶去护国寺的路上，身上的战甲都没来得及脱，跑的太急，身上未愈的伤口又裂，抱着您从火海中出来的时候，那血都与战甲黏在一块了，太医将其剥下来的时候，沾血带肉的，奴才都不忍细看。”青钰莫名委屈道，“少爷怎么能忘了……”

“你骗我。”

“您如若不信，大可去问问其他人，就算是奴才对您说了谎，总不能所有人都不与您说实话吧？”青钰顿了顿，又道，“退一步说，就算我们都在骗您，但谢将军和江夫人，他们您总该信吧？”

谢纨突然沉默了好半晌，也没再开口说话。

青钰也并不指望他能想起来，但每每他问起，自己却总还想再为盛殊辩驳一次。

又过了半个时辰，青钰见谢纨的脸色渐渐好转了，于是又开口道：“如今正是十月初，宫里的金桂已经开了，不如奴才替您去折下几枝，摆在您屋里？”

谢纨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好。”

自那一役后，谢纨极少会回应别人的闲谈般的话，也鲜少与人交流，今日回应青钰的话已经算多的了，所以青钰不免有些惊喜。

他笑了笑道：“那青钰这就去折。”

青钰找了一把锋利的剪子，将那些被金桂缀了满枝的都小心翼翼地剪了下来，然后抱着桂香盈怀，撞进了谢纨的屋子。

“少爷您搭把手，先接着，奴才去拿瓷瓶来。”青钰将那一大把桂花往谢纨怀里一塞，然后又折跑向小库房，去寻皇帝平时有事没事就赏下来的宝贝瓷瓶。

青钰方才进时匆忙，没留意就也将那把用来剪桂花

枝的剪子也让谢纨接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吓了一个机灵，又匆匆忙忙折回来的时候，却见谢纨已经将那把剪头对向了他自己。

“少爷！”青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了进去，并一把抓住了谢纨的手腕，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快把这东西放下，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十个青钰也不够盛殊削的，您这是要做什么！”

可谢纨态度坚决，青钰根本没法从他手中抢过那把利器，于是只能着急地大喊救命。

很快，便有闻声赶来的宫人和侍卫冲进了这间屋子，随之而来的还有命人抬了半箱周折要来谢纨这批的皇帝。

他听见青钰那一通大喊，吓得龙辇也不坐了，翻身跳了下来，与那些侍卫一起冲了进去，半点没给自己这个天子之位留什么脸面。

众人见皇帝来了，谁也不敢先动，谢纨对上青钰倒是绰绰有余，但是对盛殊，显然就不行了。

他手中那把握得死紧的剪子毫无悬念地被盛殊一把夺下。

而后众人便见这位在谢纨这永远和颜悦色的皇帝黑着脸，沉声道：“为了谢裴文，至于么？”

盛殊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那些终日压抑着的、被迫烂在心里的，血淋淋的痛苦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终于不小心泄露出了一些。

识相的宫人们面面相觑，暗暗给不识相的宫人使了眼色，然后一众人大多都退了出去，只剩一个最不识相的青钰还干站在原地。

“你恨朕、冷落朕，这是朕该受的，朕不敢有怨言，但你凭什么要为了这么个人……毁了你自己？”盛殊狠狠将那把剪子从窗口丢了出去。

然后转而走向床边，将下头木柜中谢纨写给谢裴文的信全都翻了出来，接着又命令青钰：“去拿炭盆来。”

青钰愣了半晌，然后才领了旨，跑出去找炭盆了。